三人站在院子裏的石榴樹下,本就不算晴朗的天空灑下一抹夕陽,透過樹梢隻留下幾個光斑,日頭漸沉。


    “老師這會肯定很傷心,她就是被冤枉的。”何雨水依然秉持著心中的正義感,忿忿不平。


    她說,是同學求著老師補課,而且是家長直接把年禮提進了門,沒給老師拒絕的機會。


    這隻是她的一麵之詞,但是她說了,常威就相信。


    兩人自小一起長大,何雨水的為人,他信的過。


    更何況除非是大是大非的問題,否則他就是個幫親不幫理的人。


    何雨水找他是來撐腰的,不是來主持公道的。


    常威歎了口氣,“別難過了,這不是什麽大事。”


    “可是老師被冤枉,她得多難受啊!”


    人生最傷心的事莫過於信任之後的利用和背叛。


    把出賣朋友叫做分清敵我,把落井下石叫做劃清界限,把揭發親人叫做站對立場,把檢舉父母叫做大義滅親......


    常威詢問道:“知不知道是哪裏來抓的人?”


    “聽說是分局的。”


    常威點了下頭,那就是東城分局的經偵警察。


    (這會是有經濟警察的,換裝58式警服的時候,文件裏特別注明了經濟警察和消防警察也在換裝範圍裏,也可以去查一下三反和五反,查經濟犯罪就是經濟警察在查,在部分城市叫做商警。)


    他朝著屋裏走,準備給張有德打電話。


    “常威,你親自去一趟吧。”範團兒抬起頭喊了一聲,目光灼灼的看過來。


    常威思忖片刻,頓時明白了範團兒的意思。


    他現在已經不算公安部的人。


    當然,打一個電話,對方肯定也會給麵子。


    但是未免有點倨傲。


    親自跑一趟,是謙虛,是尊重,也可以順便了解下案件的情況和進展。


    “那我走一趟。”


    說著,他和常小蠻保證了幾句,帶著何雨水出門。


    少女離開後往院時迴頭看了眼,對上範團兒溫和的笑容,她還以微笑。


    這個姐姐很漂亮,而且說話真的好溫柔。


    調查部裏的人要是知道她這樣想,好歹也要告訴她,這是範·說話注意點。


    張有德剛剛準備下班,就聽見常威嚷嚷的聲音,笑著走出來,“你跑來做什麽?”


    常威哼哼兩聲,“家裏揭不開鍋,來找您借點錢。”


    結果張有德一點不猶豫,從荷包裏拿出錢包就丟了過去,“不夠跟我迴家拿。”


    常威黑著臉把錢包還迴去,“我一個處長找您這個副處長借錢,不夠丟人的。”


    張有德就踢他屁股,“別以為當了處長了不起,我照樣揍。”


    兩人鬧了一會,常威才說了事情,由張有德帶著去了經濟警察辦公室。


    聽說是常威來,不用他開口求人,老師就被放了出來。


    “本來就沒多大的事,就拿了一斤豬肉,五斤麵粉,給她家閨女補了半個月的課,這家人也夠磕磣的。”


    辦案的民警笑嗬嗬的對常威解釋著,“我們就是走個流程,您今兒不來,我們也準備放了。”


    “給你們添麻煩了,大過年的還要為這事忙碌。”


    “您這話說的太客氣,我們就是跑了一趟,您放心,老師在我們這沒受委屈。”


    常威塞了兩包煙過去,打了招唿帶著何雨水和她的老師朝外走。


    民警送到樓梯口,返迴辦公室時還嘖嘖道:“龍組睚眥啊,我看也是以訛傳訛,你們看人家這辦事的姿態。”


    辦公室裏的人都笑,“你可小點聲吧,這旁邊就是鼓樓街道,人家都喊他幼虎,你喊睚眥,小心出門被人套麻袋。”


    民警想了想,認真的點了點頭。


    何雨水的老師年紀不過三十,帶著一身書卷氣,文文弱弱的,又帶著歲月沉澱後的穩重和優雅。


    雖然辦案的民警沒有動粗,但是來公安局一趟,又是被學生和家長舉報,到底心裏委屈,眼睛已經泛紅。


    “謝謝您,常處長。”老師微微躬身,自我介紹道:“我姓金,您叫我金蓮就行。”


    “不合適,我還是稱唿您潘老師吧。”


    何雨水都急了,捅了下常威的腰子,小聲道:“我老師姓金。”


    “哦,哦,金老師。”常威訕訕笑著,趕緊岔開話題,“這事不會記錄在案,如果以後那個同學......雨水,你那個同學叫什麽來著?”


    “蔣卿楚。”


    “哦,我是問你同學的名字。”常威把吐字放慢,一字一句說的更清晰些。


    “蔣卿楚。”


    常威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何雨水說的就是名字。


    這特麽的什麽破書,裏麵的名字沒幾個正常的!


    他腹誹著,繼續道:“如果這個蔣卿楚和他的家長不依不饒還要鬧,你就讓雨水來找我,如果我不在,直接找我師傅,就是刑偵隊的張有德隊長,如果他也不在,那就找魏千軍局長。”


    金蓮連連道謝。


    把何雨水留下安撫老師,常威急急忙忙朝家走。


    常小蠻為了不背詩,可是千叮萬囑讓他早點迴去的。


    鵝鵝鵝,


    曲項用刀割,


    拔毛燒開水,


    點火蓋上鍋。


    這有什麽難的?


    何雨水呆呆看著常威離去的背影,金蓮輕輕攬住她的肩膀,“把玫瑰藏於盛夏,把海棠藏於深秋,把他藏在心底吧。”


    “老師的文采真好。”何雨水迴過神來,笑道:“他和於海棠可沒有關係,我為什麽要藏到深秋?”


    金蓮溫婉的笑著,知道她是故意打岔,便沒有再去刺少女的自尊。


    常小蠻看見常威迴來,扭著身子從常妲懷裏掙脫出來,一邊“鵝鵝鵝”的喊著,一邊跑,到了常威懷裏還勇敢的用挑釁眼神看著媽媽。


    常妲氣的發笑。


    範團兒剛剛拔完鵝毛,擦著手過來接過常威脫下來的大衣,她什麽也沒有問,什麽也沒有說,隻是露出甜蜜的笑容。


    晚上的主食是餃子。


    一家人說說笑笑,餃子和燉鵝的香氣交織在一起,構成家最熟悉的味道,爐火升騰,暖意融融。


    天上一輪明月,帶著別樣的清冷與靜謐,懸掛在深邃而遼闊的夜空中。


    月光穿透稀薄的雲層,直接傾瀉在雪原上,與地麵上皚皚的白雪交相輝映,整座城市被一層淡淡的、神秘的銀紗輕輕覆蓋。


    城市的角落裏,一盞盞紅燈籠被點亮,和天上的明月爭輝,傳播人間喜悅。


    臨近十五,月亮愈發圓了。


    常威離開的日子也愈發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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