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覺得這三個家夥應該很慶幸,如果到了八三年,這三人能不能活著都不知道。


    他轉悠到小食堂後麵拎出來幾把鐵鍁和掃帚,板著小臉道:“去,把這院裏清理幹淨。”


    三人愣了愣,看到常威麵色不善,連忙垂頭喪氣的把工具接過來,隻在心裏把常威祖宗十八代全罵了個遍。


    李來福和鄔繼茂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仿佛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常威走迴來對著剩下的十幾號人道:“你們去掃中院和後院。”


    其餘人麵麵相覷不願意,常威卸了腰上的皮帶把槍套放到李來福手裏,舞著皮帶道:“想挨揍的就別動彈。”


    這些人遺忘的記憶瞬間恢複,爭前恐後的開始找工具幹活。


    從派出所裏走過一遭出來的人,誰沒吊起來被皮帶抽過。


    常威看他們還算老實,默默的收迴槍套串到腰帶上,點了根煙坐在垂花門下當監工。


    管製在後世本就有社區矯正的處罰,什麽叫社區矯正?


    就是要為社區服務。


    如何為社區服務?後世小紅帽紅背心的誌願者不也是一邊拍照一邊撿垃圾嗎。


    誌願者都能幹,被管製的犯人不能幹?


    整個派出所院子熱鬧起來,分散開的管製犯人前中後三個院子幹的熱火朝天,不掃幹淨常威真不會放他們迴去。


    老警察們從屋裏出來笑嗬嗬的看稀奇。


    “你弄的?”


    張有德皺著眉頭走到垂花門順手接過常威遞來的煙,不用想就知道這是自己徒弟的主意。


    “嗯,每周過來點點卯,可把這些人給美的。”


    “這樣弄沒事吧?可別弄出麻煩。”


    “這有啥,師傅,以後再抓著小偷小摸撬門溜鎖的,也別送勞教,就留在咱們街道清掃胡同,每天兩三個小時,保證上級領導滿意。”


    “合適嗎?”


    “這叫做矛盾不上交,就地解決,到時候整個轄區衛生條件提升,誰不誇咱們好?”


    張有德思忖著沒說話,從前也沒人這麽做過,不知道合不合適。


    “您看著吧,最多一個星期,街道辦就要找過來求著您指派人,到時候您還不是輕鬆拿捏住陳主任。”


    “別瞎說,那是我們領導。”


    “嘿嘿,您就偷著樂吧。”


    把管製犯人用起來這件事是常威臨時起意。


    整個鼓樓轄區都是老舊胡同住宅,沒有下水道,沒有垃圾場,夏天明溝暗溝就會堵塞發出惡臭,公廁更是要捂著鼻子進去,到了冬天胡同兩側牆根下堆積的都是髒雪。


    街道也想解決這些事,但是既沒錢也沒人。


    正好這些人可以用起來。


    一個個犯了罪還跟沒事人一樣,哪來這麽好的事。


    敢不服從的統統送去清河農場,勞教都不用通過法院,所裏上報分局就能定。


    常威的處罰不算重,就算是去舉報也沒人會搭理。


    他也沒讓這些人給自己幹私活。


    逃跑不幹?沒有介紹信能跑哪去?而且一旦逃跑這輩子可就別想再迴來,且抓住就得送去西北勞改。


    比較之下忍一忍最多兩三年管製期滿就能熬出頭。


    除此之外,常威還有別的想法,他們都是些街溜子,對街麵的熟悉超過公安和街道辦,以後辦案這些人也能提供情報。


    沒到下班時間整個院子已經徹底清掃過一遍,在常威數次要求返工後,別說垃圾,藏在磚縫裏的浮土都被掃了出來。


    聽到明天開始每天掃兩個小時的大街,十幾號人差點把那三個小流氓用目光殺死。


    都是他們仨先惹出來的禍。


    常威沒理會這些恩恩怨怨,今天鄔繼茂和師傅謝三福值班,他到點下班,拎著衣服包裹溜溜達達迴家。


    剛走到胡同口,許大茂騎著自行車帶著一筐青菜蘿卜從常威身邊超過去,扭頭迴來瞅了眼,一把捏住刹車杵著腿大驚小怪道:“常威,你怎麽穿你爹的警服?”


    常威慢慢走到近前,拍了拍腰上的槍套,“大茂哥,我還能拿我爹的手槍?”


    許大茂愣住,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道:“你當公安啦?”


    常威略顯傲嬌,小臉微揚道:“嗯,今天剛入職。”


    許大茂羨慕道:“謔,你是真行,這麽早就接了你爹的班。”


    常威認真道:“大茂哥,我這可不是接班頂職。”


    “那你這是咋迴事?不是說你要去讀公安學校才上班嗎?”


    “我這是特招。”


    “什麽招?”


    “以你的智商和你說不明白,反正我現在是公安,就在鼓樓派出所上班。”


    “嘿,你怎麽說話呢,對了,你這也沒上學,實習期一個月能有多少錢?”


    “我不實習直接轉正,算中專畢業,一個月三十七塊五。”


    “多少?”


    “三十七塊五。”


    許大茂不說話了,幽怨的看了常威一眼,悶頭右腿用力一滑,左腳踩著腳踏子晃晃悠悠的騎,背影滿是淒涼。


    他熬了三年,現在三十三塊五。


    之前被何雨柱打擊還不覺得有什麽。


    何雨柱二十三,他才二十,何雨柱參加工作七年,他今年剛工作,且明年又要評級,他覺得這次就能把那四塊錢的差距趕上。


    現在常威十六歲,剛工作就三十七塊五,而且中專畢業還是個幹部。


    他該找誰說理去?


    一路騎著車,許大茂心裏百轉千迴,收斂情緒後又隱隱後悔剛才不打招唿直接走人的舉動。


    他在軋鋼廠宣傳科工作,再加上放映員勉強算是文化工作者,為了和領導有談資他每天都學著看報紙。


    青年報上常威的事跡他當然知道,也知道青年報的分量,隻是出於嫉妒他和任何人都沒說。


    現在想起來,怕是什麽特招也和上報紙有關係。


    常家在派出所裏的人脈深厚,所長還是他師傅。


    這樣的人不能得罪,還要拉好關係。


    許大茂暗下決定,提著自行車跨過院門後直接轉到前院東廂房,他把一籮筐的蔬菜從後座卸下來,大聲道:“常嬸,我來給您道喜。”


    常威人還沒進院,得了消息的常天常瓏領著小丫頭已經在抱鼓石上等著。


    “哥,你真當公安啦?”


    “大哥,這是你的新衣服嗎?”


    “大舅舅,抱,抱窩,窩要騎大馬。”


    常威把衣服包裹丟給常天,摟著小丫頭甩到脖子上扛著,滿臉笑容的朝著家裏走。


    楊敏已經到了垂花門下,正踮著腳扶著門框探頭在望。


    夕陽下,一身白色警服的常威肩頭扛著小女孩正大步走來,一如數年前他爹扛著常瓏迴家的樣子。


    不知不覺間,她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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