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的餘暉灑入太常寺的一間官署,太常卿羊耽正欲下值迴府,卻見一個太常寺官吏拿著一卷冊子走進署堂。


    “羊公,扶風郡官員上奏,前日山中樵民發現有鳳凰棲息,高鳴岐山,當地有許多人慕名而去,親眼所見,直到日落才離去。”


    “鳳鳴岐山?”羊耽捋著短須,不鹹不淡地說:“那可真是祥瑞啊。”


    “是的。”官吏道,“扶風郡官員不敢怠慢,即刻向太常寺上報了此事。”


    “嗯,你先下值吧。”羊耽一擺手。


    “唯。”


    早在秦漢時期就有設太史令負責觀察星象、推算曆法等工作和一些與天文相關的祥瑞。


    魏朝不設,此類事由太常寺兼管,故而羊耽對此倒是司空見慣,而且在這個節骨眼出現祥瑞,不用想就知道是怎麽一迴事。


    離開太常寺,羊耽徑直迴到自己府邸,在婢女的服侍下換下官袍。


    不一會兒,妻子辛憲英帶著兩個婢女來到府堂,帶了些瓜果。


    羊耽隨口抓了個果子咬了兩口,想開口跟妻子提及祥瑞之事,卻是辛氏率先開了口:


    “夫君近來可有聽到些風聲?”


    羊耽露出笑容:“夫人消息比我這太常卿還要靈通。”


    “那倒不是。”辛憲英道,“妾隻是從琇兒那聽得一些傳聞。”


    羊耽還以為妻子已然知道祥瑞之事,看樣子還有別的異象。


    他問道:“什麽傳聞?”


    “最近琇兒在太學裏聽學子們在傳一首詩。”


    “詩?”


    辛憲英吟誦道:“大河分雙脈,魏土生梁台,九河育雙龍,根同帝脈通。”


    “大河分雙脈....”羊耽捋著胡須複念著,第一反應便是想到戰國時期的魏國。


    魏都曾在大河之北的安邑,後遷都大河以南的大梁城,兩城共飲一河之水,有血脈同源之喻。


    後麵幾句言簡意賅,幾乎都不用多作分析。


    妻子辛氏是聰明人,羊耽也不賣關子,直接問道:“梁王之事你怎麽看?”


    辛憲英撫著羊耽的手:“夫君是問梁王是否得天命?”


    羊耽抿嘴道:“自奉明稱公之日起,一切就早有定數,但我還是覺得時間早了點。”


    “為何這麽覺得?”


    羊耽緩緩道:“近來之所以有那麽多關於夏侯與曹血脈同源這樣的傳聞,甚至《曹瞞傳》這種莫名其妙的書在大魏傳播,卻沒有大規模禁止....”


    “這說明梁王有意以夏侯代魏,而不是自立門戶。”


    辛憲英問:“這不正符合我羊氏的利益?”


    羊耽“嗯”了一聲,道:“以我個人角度來看,當然樂意為之的。”


    “畢竟王朝更替勢必要以新製換舊製,以新貴替舊臣。改國易幟對於目前的大魏朝堂來說,勢必會傷了功勳老臣和大族們的心。”


    “是啊。”辛憲英道,“所以梁王沒有這麽做。一方麵可能是出於宗族考慮,另一方麵則是顧及大魏老臣,維持朝堂穩定。”


    “確實如此。”羊耽道,“我羊氏與夏侯氏有親,倒不必太過擔憂。我即便致仕,後繼之輩亦可輔助後繼之君.....但那些大族就不一定了。”


    “不如等高文惠、盧子家、司馬叔達這批老臣們都走了,屆時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辛憲英聞言卻是笑道:“高公、盧公和司馬公皆身體康健,換作是夫君你會如何做?莫非要跟他們熬嗎?”


    妻子一言,如撥雲見日,羊耽頓悟。


    事實上無論改朝與否,羊氏日後的地位都不會差,畢竟這層姻親關係在。


    但其他大族跟梁王的關係就沒那麽緊密了,高、盧、司馬三人隻是最上位的幾人,百官中還有許多大的家族,比如清河崔、晉陽王、祁縣王、陽曲郭等等。


    改國號與否其實都不關鍵,關鍵在於梁王得帶他們上車啊!


    說白了,隻有利益綁定才能坐同一輛車的,梁王承繼魏統,大家還在既有的體製裏玩,如此更符合當下的局勢。


    至於新貴?


    司馬孚、高柔之輩就要說了:你賈充、鍾會、裴秀這種二三十歲的新貴那麽著急作甚?


    老臣們有地位,新貴們有實權,彼此體麵,等我們死了,未來都是你們的,急什麽?


    ......


    幾日後,洛陽太學大門外。


    學子們魚貫而出。


    住在洛陽的勳貴就是好,可以“走讀”,而那些外地來洛修學的寒門子弟就不得不住學舍了。


    “琇!”


    司馬炎衝著前麵幾個學子喚了一聲,竟是有兩人同時迴頭看他。


    “稚伯兄也在啊,呃..其實我是找他。”司馬炎指了指秦秀身旁的羊琇。


    秦秀心想也是,司馬炎怎麽會直唿他的名諱呢,也就羊琇這樣跟他同歲還未行冠禮的,才會如此稱唿。


    羊琇看著司馬炎:“怎麽了?”


    司馬炎對課餘時學子們討論的那件事耿耿於懷,想讓羊琇為他解惑。


    “諸家學子們今日又在為那首詩的事吵了起來,雖說這次倒沒動手,但也臉紅脖子粗的。”


    司馬炎說著,便問兩位:“二位覺得,梁王若是做了天子,會遷都嗎?”


    在太學學子這裏,進度就是快。


    廟堂裏不好明說的事,他們這裏卻敢指點江山。


    讖言初起,便開始討論遷都了。


    河南學子樂了花,他們自行腦補詩中寓意,言:戰國時魏都遷大梁,而今天意就是讓梁王位登九五,遷都梁國。


    放眼整個梁國,最合適的就是許昌!


    河北學子就不樂意了,放著好好的鄴城不用,去什麽許昌?


    關中學子嗤之以鼻,鳳鳴岐山,祥瑞在關中出現,這難道不是預示著帝氣在長安?


    爭來爭去最終被太學令及時阻止,嚴厲訓斥了一頓,這才不再聚眾談論,但私底下還是會爭個高下。


    “應該不會。”


    羊琇有自己的看法,“無論是正統性和天下局勢來看,洛陽都是最合適的都城,他們爭論那些完全沒有意義,阿炎不必理會。”


    “哦。”司馬炎似懂非懂,過不多時他又說道:“我覺得洛陽挺好的,最好是不要遷都。”


    三人結伴而行,司馬炎又和羊琇聊起了祥瑞之事。


    秦秀有些走神,比起祥瑞,阿父秦朗跟他說的一件密事更是令他詫異。


    有可能他以後就不一定姓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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