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這次的勸進表寫得很長。不過話術還是老一套。


    比如:自古以來,就有給大臣分封土地的傳統。


    凡是中興之臣,輔政大臣,天子都會為了褒獎功勞,發揚美德,分封給他們土地以保衛國家。


    苦勞方麵,明公比周公和薑子牙還要辛勞。


    功績方麵,您比張耳和吳芮功勞還大。


    明公如此上違背天子的好意,下讓我們群臣失望。


    這就是忘記了輔弼天下的大業,而拘泥於小節。


    這話聽著頗為肉麻,畢竟是在夏侯獻本人暗示下的行為,所以聽上去像是自己誇自己,讓他感到相當汗顏。


    不過夏侯獻表麵上很是凝重,等桓範念後再次固辭不受,但這次的態度稍有緩和。


    群臣戲罷,相繼離去。


    ............


    天色漸黑,夏侯獻來到清河公主府。


    今夜這個飯局,夏侯獻給它定了一個名字——【坦白局】


    今夜來的都是宗室權貴。


    燕王曹宇、大將軍秦朗、衛將軍曹爽、太仆夏侯玄、清河公主、安陽公主、金鄉公主等人,皆出席。


    宴會上,清河長公主坐在上位,夏侯獻則是坐在阿母的身旁。


    曹宇和秦朗早在之前就明示過,支持奉明稱公建製,所以他二人今日並未刻意提及此事,隻推杯換盞好不盡興。


    幾杯酒下肚,曹爽似是喝嗨了,他摸著將軍肚,滿臉通紅地說:


    “奉明,許昌是個好地方,你可真會選啊。雖然曾經的許都嚴格意義上不算我大魏的都城,但那可是我大魏的龍興之地!”


    夏侯獻淡淡道:“承蒙陛下厚愛,我愧不敢受,糾正一下,這並非是我自己選的。”


    “裝吧你就。”曹爽嘿嘿一笑,“奉明今日稱公,明日稱王,之後就算是那天子之位......”


    “昭伯!”秦朗原本喝還得挺開心的,結果聽著曹爽之言越來越不對勁,趕忙出口阻止:


    “你在說些什麽啊?天子封奉明為國公,為得是彰顯奉明的功德,為得是藩衛魏室!你若吃醉了就先迴府歇息,休要胡言亂語!”


    曹爽旋即閉口不言,看起來還挺委屈的。


    夏侯獻麵色如常,默默飲了一口酒,心中卻是吐槽:“雖說是坦白局,但你不能太直白吧!”


    不過聽到曹爽此言,他倒是稍稍安心,至少清楚了曹爽對此事沒什麽異議。


    想那曆史上的曹爽品嚐過權力的美味,失敗後還能從容放下,隻求做個富家翁....現在的他,更是無心多想。


    “奉明。”這時,安陽公主忽然開口,她今日穿著一件墨綠色的深衣,白色的內襯,看起來頗為成熟。


    雖然不再年輕,但舉手投足卻依舊貴氣十足。


    夏侯獻肅然起敬,心無雜念,畢竟早已斬斷的緣絲,更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牽起。


    最主要的是,自從嚐過諸葛的滋味後,他現在更加偏愛年輕的身體。


    “奉明...哦不對,日後該喚奉明梁公才是。”安陽說道。


    夏侯獻感慨道:“有時候想想,這爵位封多大才叫大啊。”


    “我有今日之成就皆是仰賴宗親們的厚愛,稱孤道寡未免生疏了,日後我還是想聽姨母喚我奉明。”


    “好~”安陽柔聲道,“在姨母這裏,你永遠都是奉明。”


    夏侯獻和煦一笑,心裏卻有點尷尬,早知道就不跟安陽搭腔了,經她這麽一說,場麵頓時曖昧了起來。


    不過所幸眾人也沒在意,之後宴會的話題便逐漸向家常轉變。


    宴會結束後,清河公主送走客人,把兒子單獨留了下來。


    待堂內無人後,夏侯獻坐於下席,看向主位上的阿母。


    他還依稀記得,早年的阿母對自己的事尤為上心,雖不至於指手畫腳,但卻多有建議。


    而自從自己步步高升,有了自己的圈子之後,阿母卻變得“沉默寡言”。


    不過,不說不代表心裏不想,事情到了今日這個地步,母子二人總要把話說開。


    不多時,清河公主緩緩開口:“獻兒...你終於是走到這一步了。”


    “阿母以為,孩兒做得對,還是不對?”夏侯獻完全坦白,毫不藏私。


    清河公主卻是笑了:“為人母的,兒子即便罪大惡極,也會多有溺愛....何況阿母並不覺得獻兒錯了。”


    夏侯獻抿嘴不言。


    阿母繼續說道:“獻兒還記得那年,阿母帶你去東堂向元仲求官的那一日嗎?”


    夏侯獻反應了一下這才發覺,阿母稱的是曹叡的表字,他點點頭:“孩兒記得。”


    清河微微歎氣:“那時元仲手握大權,即便是我也要看他的臉色。”


    “子桓在位時,你伯仁叔(夏侯尚)隻不過是寵愛自己的小妾,那是人家的私事!子桓卻下令絞殺了伯仁的小妾....後來正值壯年的夏侯伯仁抑鬱而終,多半與此事有關吧。”


    “唉~帝王心事難猜,別人賞你了,你要感恩戴德。別人不賞你,你便無可奈何。”


    “所幸獻兒出息,朝堂大事都由獻兒說了算。”


    “若是齊王那樣殘暴的人執掌大權,日後他說要誅殺我家徽瑜,又或是逼你與元姬和離,你能如何?”


    “阿母說這麽多,並非是埋怨子桓和元仲,隻是阿母想要告訴你,權力隻有在自己手上才能安心,否則永遠隻能看別人臉色。”


    “獻兒想做什麽就去做吧,阿母隻想讓獻兒知道,阿母從來不會讓獻兒為難。”


    夏侯獻聽得有些愣神,以前他總是逃避這個問題,不願跟阿母過多交流。


    一來是這種大事,他不允許後宮插手,二來也是怕與阿母發生爭執,以致關係不睦。


    聽了阿母的肺腑之言,他心裏暢快了許多。


    原來阿母一直在支持著自己。


    “獻兒,隻有一事阿母想跟你提個建議。”清河再次開口。


    夏侯獻恭敬地拱手:“阿母請說。”


    “如果條件允許,能不能不要毀了曹氏的宗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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