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丘秀兵敗的消息迅速傳迴安平。


    同時哨騎探得消息,田豫的並州軍在清理完在中山國四處劫掠的鮮卑人後,正在快速東進。


    毋丘儉來不及驚歎,第一時間做出抉擇,率軍連夜退迴高陽縣。


    夏侯獻認為窮寇莫追,沒有立即北進,而是先著手接納放棄了毋丘儉投降王師的叛軍。


    大帳內,王渾垂著頭站在那裏,臉色頗為難看。


    “長源,抬起頭來。”夏侯獻音色深沉。


    他走過帥案,踱了幾步:“我依稀記得當年與令尊(王雄)在幽州共事的時光,令尊威震北疆令鮮卑臣服,是何等的人傑。”


    “丞相,我....”王渾微微抬頭,拱著手欲言又止。


    “我記得你有個聰慧的兒子,叫王戎對吧。”


    “當年洛陽宣武場置戲,有猛獸在柵檻中咆哮,眾人都被嚇跑,隻有王戎站立不動,神色自如。明皇帝在閣上看見後,都稱讚王戎是奇童。”


    “可今日你行此事,不僅毀了令尊一世英名,還讓兒子的未來一片昏暗。值得嗎?”


    “丞相,下官隻是被賊脅迫,並未參與謀劃,請丞相明鑒!”王渾大聲地為自己辯解。


    “參與與否本相自會查證。”夏侯獻擺手,“先帶下去吧。”


    王渾垂下手臂,一言不發地被衛兵帶了出去。


    夏侯獻坐迴帥案旁的胡床,麵前傳來長史盧欽的聲音。


    “目前戰局未定,明公不必為這種小事費神。”


    夏侯獻捏了捏眉心:“我隻不過想再看其人一眼,說不定這是最後一麵了。”


    “明公又在緬懷舊人了。”


    夏侯獻不僅隻對家人,對心腹們時常也有溫情的一麵,他坦然道:


    “我在努力迴想我以前的樣子,那時候我似乎什麽都不用想,隻需要考慮如何為國殺敵.....可現在,怎麽也迴想不起來那時的模樣。”


    盧欽不知該如何接話,想了想,匯報起降卒收容的情況:


    “劉昕、王渾、張愷等將率部歸降,大約八千餘人,再加上民夫隨從等,城中多了近兩萬人。”


    “兩萬人就是兩萬張嘴,不如就地遣散,讓他們各自返迴幽州就食?”


    “不可。”夏侯獻道,“我大軍不差這點糧食,即便暫時暫時捉襟見肘,亦可向各郡征調。河北軍民已經夠苦了,現在迴幽州豈不又掀起匪患?”


    “丞相仁德。”盧欽道。


    下一刻,夏侯獻神色卻變得嚴肅:“當務之急,要徹查本地豪族大戶,如有資敵糧草輜重者,下獄待審;如有主動送家中部曲私兵投敵者,誅族。”


    “當然了,之後進入幽州,此事依然由你負責。”


    盧欽拱著手,沒著急答應,但幾番猶豫後又開口說道:


    “明公,這樣的事不容易界定,臣怕辦不妥當。”


    “子若是要避嫌?”夏侯獻一語道破。


    “雖然我軍還未收複範陽,但那是遲早的。”盧欽點頭稱是,坦言道:


    “我範陽盧氏人丁不旺,族中子弟青黃不接,故而除了在洛的族人之外,就隻剩範陽的寥寥親族。”


    “他們定然是心向朝廷,但卻可能為了宗族延續不得已受叛軍裹挾。”


    “臣畢竟是範陽人,即便臣處理得再是得當,也難免遭人口舌。”


    “不必多慮。”夏侯獻道,“我知盧公為人,更知子若素有公心,這才決定讓你去做,所以....子若能辦到嗎?”


    盧欽語塞,他忽然明白了丞相的用意,既是器重,也是敲打。


    他沉默數息後拱手道:“臣自當竭力。”


    “善。”夏侯獻捋著短須,“那便有勞子若,對了...出去後傳鍾會、裴秀、張華、夏侯淼。”


    “唯。”


    盧欽退出大帳。


    夏侯獻捋須不語,對於盧欽的安排,他自有考量。


    首先,他不可能像個大善人一樣,對亂臣賊子一笑而過,必須恩威並施。


    讓盧欽一個幽州本地人去行此事,能夠減少一定程度的抵抗情緒,再加上夏侯獻的一次敲打,想必盧欽會秉公處理。


    他準備先令盧欽以皇帝詔令殺幾個典型犯立威,而後定然會有人勸自己法外開恩,到時夏侯獻再酌情赦免,以彰顯仁德。


    不多時,鍾會等四人來到了帳中。


    鍾會上來便急吼吼地說:“明公,鄧士載膽大妄為,越權行事,不經允許擅領幽州事,任命官員,如此擁兵自重,不能不嚴懲!”


    夏侯獻聞言不置可否,先是問裴秀:“季彥以為如何?”


    裴秀道:“鄧鎮北此舉確實不妥,若開此先例,日後我外鎮將軍皆獨斷專權,不成規矩。”


    這時,年輕的張華開口道:“鍾公、裴公,華以為鄧將軍雖越權,實則是出於公心,為了穩定局勢.....”


    “且鄧將軍乃丞相心腹之將,多年來兢兢業業,百戰當先,我不認為他是想要擁兵自主,這話言重了。”


    鍾會哼了一聲,沒接張華小兒的話,隻對夏侯獻道:


    “明公,我隻談道理不談交情,難道您真的認為鄧士載做得對?”


    “他做得不對!”夏侯獻完全沒有包庇鄧艾的意思,錯了就是錯了。


    在他看來,鄧艾寒門出身,一步步身居高位,難免有些飄飄然....再加上自身政治敏感度不高,才會做出這等事。


    曆史上他接受蜀漢投降後,竟是給司馬昭寫信說要讓劉禪待在成都,封他為扶風王,並規劃了一連串伐吳大策。


    司馬昭看完信直接呆了:你在教我做事?你是晉公還是我是?


    對於夏侯獻而言,他對鄧艾的忠誠並不懷疑,但“慣子如殺子”,他不能任由鄧艾這性子日後釀成大禍。


    “士季,季彥,既然如此你二人寫奏疏上來吧。”


    “是。”鍾會、裴秀拱手點頭。


    說完了這件事,夏侯獻向裴秀問道:“那二人屍首可修容好了?”


    “差不多了。”裴秀迴答。


    “好。”夏侯獻道,“那便辛苦季彥前往高陽。”


    “唯。”


    “文浩留下。”夏侯獻擺擺手,“其餘人去忙。”


    “臣等告退。”


    不多時,帳中隻剩父子二人。


    “文浩,你適才一言不發,現在可有見地?”


    夏侯淼當即說道:“兒以為就此治鄧將軍的罪,未免罰之過甚。兒可以監軍身份前往薊縣,為大人帶話。”


    “什麽話?”


    “事當須報,不宜輒行!”


    夏侯獻捋須沉思,不多時卻是搖頭笑道:“這八字語氣冰冷,豈不傷人心?”


    “那大人有何策?”


    夏侯獻沉聲道:“待士季等人寫好奏疏,你把它們帶上,讓鄧士載自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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