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綺羅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那是父親文稷還在世的時候。


    文稷就這麽一個女兒,他本想讓自己的女兒能夠像士家女子一般,學習詩書禮樂,將來尋個好人家,便可衣食無憂。


    然而文綺羅並不願意聽從父親的話,她誌在行伍,從不把自己當作女子看待。


    這一日,她偷偷牽出家中的一匹馬,想要跑出城去。


    文綺羅天資不錯,很快便掌握了訣竅。


    她騎著馬很快就出了城,在鄉間的馳道上飛馳。


    雖然她的馬術還不純熟,但她就是享受這種在馬背上,上下擺動的暢快。


    她甚至閉起雙眼感受著身下馬兒的奔騰。


    終於,飛馳肆意的她有了些倦意,於是她雙腿緊緊夾住馬背,並拉住韁繩想讓馬兒停下腳步。


    可身下的馬兒卻不聽使喚,奔跑得愈發狂暴!


    “不行,快停下!”她衝著馬兒高聲唿喊,可她越是大聲,馬兒跑得越是迅速,強烈的顛簸感讓她近乎暈厥。


    她費了好半天功夫,才終於穩定住了身形,幾乎用盡全身力氣來迎合著馬兒奔跑的頻率,這才不至於從馬背上跌落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製服了它,馬兒變得平靜,她拖著疲憊的身軀,騎著坐騎緩緩向城中駛去。


    城門不遠處,她看到了父親文稷的身影,父親正招著手讓自己過去。


    她有些膽怯,或許這是最後一次了,她不敢去直視父親的眼睛。


    “父親。”那個平時像男子漢一般的文綺羅,在父親麵前卻乖巧得像隻白兔。


    然而父親並沒有責怪她,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


    文稷寵溺地摸著女兒的臉頰,溫柔說道:“阿綺,你長大了。”


    ..............


    太和四年,春。


    廟堂內決定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


    大將軍曹真遷大司馬,賜劍履上殿,入朝不趨。


    在升遷之後不久,他便上表說:蜀漢多次犯境,有損大魏國威,應當起多路大軍攻伐蜀漢。


    他先是建議從斜穀進軍,一開始天子曹叡采納了,但司空陳群卻持反對意見。


    曹真又一次提議從子午道進攻漢中,卻又被陳群以各種理由反對。


    此事便暫時作罷了。


    壽春這邊,在得知廟堂動靜後,滿寵招各路將軍來征東將軍府展開會議。


    去年大勝吳軍,奪迴失地,這讓淮南諸將變得其樂融融起來。


    滿寵也開始放飛自我,在會議上還拿著酒杯小酌。


    他這人好酒,眾人都知道此事,一般也沒有人會多說什麽。


    “諸位,有何建議,可暢所欲言。”滿寵飲了一口酒,起了個頭。


    “將軍,蜀地山路崎嶇,易守難攻,蜀軍每每進犯我雍涼之地,無不無功而返。同樣的,末將認為,我軍若是伐蜀也絕非易事。”


    開口的是樂綝,他身旁張虎也同意他的看法,表示不看好這次行動。


    夏侯獻也說道:“蜀中天氣變化莫測,我大軍集結非幾月不可成,到那時,正值雨季,若是那時進軍,恐怕不利。”


    當然了,夏侯獻知道曹真的結局,就在此光明正大地“揣測”一番。


    王基此刻默不作聲,因為他知道王淩要開口了。


    王淩說道:“老夫以為可。”


    眾人疑惑地看向王淩,王淩則是凜然道:“賊蜀屢次犯境,我大魏豈能畏首畏尾,任人宰割?”


    “大將軍可攜甲二十餘萬進攻漢中,蜀軍再強,豈能以彈丸之地阻擋我泱泱大國之軍?”


    “我能理解大將軍的心情,此舉便是要彰顯我大魏的國威。”


    王淩說完,眾人又把目光投向滿寵。這裏的決策人是他,將由他來決定是否要向廟堂上疏。


    滿寵當即嚴肅地說道:“王使君此話真乃誤國之言!”


    “當下蜀軍主力由諸葛亮統領,軍心正盛,況且吳蜀剛剛締結盟約,吳國立國名分不正,必會尋機會引兵犯境。”


    “如此時刻,怎能傾盡中軍之力去做出力不討好的事呢?”


    “老夫以為,當下應以防禦為主,待吳蜀兩國有隙之時,再言主動進攻之事。”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王淩就知道滿寵會來這麽一出,都是決定好的事,那你還叫我來幹啥啊?


    滿寵見王淩不說話了,於是給出了最終結論:“那麽好,本督將帶著諸位的建議,上疏廟堂,勸大將軍罷兵。”


    眾人紛紛稱是,除了王淩。


    接著,滿寵又宣布了另一件事。


    “諸位,陛下終於接受了本督的提議,同意在合肥西北修建新城。”


    眾人麵麵相覷。


    他們敬佩滿寵不屈不撓得精神,滿寵連著上疏了一整年,即便屢屢被拒,可他還是要提。


    這一次滿寵的論據可謂是深得人心,就連尚書趙諮都深以為可。


    滿寵言:兵法雲,兵者,詭道也。我軍示弱便是為了麻痹敵人,使其驕傲,正所謂形與實不相符也。


    我們要善於用假象迷惑敵人,趁敵軍未到之前,移兵城外,內布精兵,誘敵深入,方可取勝。正可謂,相機而動,外能禦敵,內能生福也。


    這一論據,讓曾經反對他的蔣濟都啞口無言,曹叡也因此批複了他的請奏。


    不過,這新城建設可不是一件小事,得要個幾年的功夫才能完成。


    滿寵大致說了一下選址位置,還有一些準備事宜後,便結束了此次會議。


    眾所周知,滿寵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就在那次會議的三日後,他便召集一眾官員來到了新城的選址處。


    一大幫民夫已經開始幹活,而一幫淮南大官則是站在外圍聊著天。


    聊了一會兒,又下場去實地看看,搞得跟二十一世紀的開工儀式似的。


    此處深得滿寵之意,這裏距離施水有個三五十裏的距離,即便吳軍順著舒水而上,也不得不登陸紮營才能與魏軍對壘。


    夏侯獻遠離了人群,自己獨自來到工地的某處,他好奇這古時候建城是個怎樣的一個流程。


    就在這時,幾個親信押著一個來路不明的男子向這邊走來。


    “跪下!”士兵推推搡搡將那人摁倒在地。


    夏侯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怎麽迴事?”


    “迴稟將軍,此人自稱是合肥人士,在附近鬼鬼祟祟,卑職懷疑他是吳軍細作,特將其拿下,聽候將軍發落。”


    “你是何人?”夏侯獻問那男子。


    那男子慌忙開口道:“將軍,我絕非吳軍細作啊,仆居住在合肥,聽說此處欲建新城,一時好奇前來瞧瞧,誰知剛到就被他們攔住了。”


    “哦。”夏侯獻半信半疑,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仆叫張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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