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勝!萬勝!萬勝!”


    東門城牆上,歡唿震天。


    雲霄坐鎮指揮,再次打退一波爬牆頭的金兵,他跟著歡唿勝利後,喘息著退下城頭。


    東門上的城樓已經被投石車砸塌,其他兩門的城樓也被砸的搖搖欲墜。


    讓出兵線的後果,就是敵人可以抵近攻擊。


    金兵百人拖拽發射的投石炮,被推到了離城百步的位置,百斤重的大石頭,或是碎石兜,一輪輪被投上城頭。


    甚至有大金自製的“煙火彈”被投入城中,各種稀奇古怪配方的“黑火藥”,雖然殺傷不足,但是煙火彌漫,可燒可嗆人……


    敵人主攻方向是東門,所以這邊聚集了五十架投石炮,其他兩門加起來還不到六十。


    東城門外還集中了百架床子弩,隔著百步硬生生在夯土牆上射出“踏橛箭”。


    成排地釘在夯土城牆上,攻城甲士可借以攀踏登城,這讓守住雲梯口雲州團猝不及防,差點被一波強攻衝亂陣型。


    東門一度險象環生,最危急時,城頭已經陷入慘烈的白刃戰。


    雲霄帶著親衛連,集火射擊後,用鴛鴦陣硬生生把上城後立足不穩之敵,殺的翻牆而走。


    敵軍也快衝不動了,每一次衝擊的間隔越來越長。


    不是金人指揮官不想一鼓作氣破城,而是殺傷太大,城牆下屍體都堆得一人高了。


    賞格再高,有命掙也得有命花不是?


    燕雲之地曾經的既得利益者,不管是契丹人、奚人、還是漢兒人,逃到關外北境後,聚集在一起的三四萬大軍,全都在這裏。


    他們已經拿出一切能拿出的東西,不管是人力還是財力。


    恢複原來燕雲秩序的渴望,讓他們繼續過去榮華富貴之渴望,甚至比金人對燕雲之地的渴求更勝一籌。


    所以這仗打的,不可謂不賣力氣,然而城中六七千的明軍太能打,不但火器犀利,近身肉搏照樣狠辣。


    事已至此,唯有咬著牙堅持,也許下一輪衝擊就能贏……


    雲霄之所以敢把敵人放近了打,就是追求更大的殺傷。


    開戰一個多時辰,己方都死傷近千,敵人死傷已經過萬人,十倍的差距。


    他手裏的大殺器一直忍著沒用,就在等一個機會。


    錦州城城牆底部寬六丈六(22米),也就意味著城門洞的深度也有這麽長。


    此時裏麵慘不忍睹,猶如煉獄。


    看似洞開的通道,其實是被實心彈、霰彈組成的地獄之門。


    金兵甚至試過用鐵騎衝擊,結果隻是在堆疊的碎肉爛骨頭上麵,再鋪一層而已。


    從城門洞內流淌出來的血,都快聚成血池了。


    這就很尷尬了!


    人家大門開著,讓你進,你都進不來。


    無數甲士情願爬牆頭,也不再願意走這個捷徑……


    最終還是用盾車,也唯有超厚的木頭捆,或是巨木,才能擋住狠毒的大鐵彈、小鐵彈肆虐。


    金人硬是用屍體填壕,填平了城門外的壕溝,鋪上泥土,蓋上木板,這才能把沉重的盾車推進城門洞。


    被填壕的“屍體”其實還有重傷未死的人,被壓在下麵的哀嚎求救聲,刺人耳膜。


    沒人顧得上這些倒黴蛋,隻要盾車能入城,遮擋住炮子,甲士們就能從盾車兩邊對城內發起衝擊。


    一旦大軍進入城中,城頭的守軍就失去堅守的意義。


    大金錦州城之戰的勝利,仿佛就在眼前!


    是嘛?


    我不信!


    善戰如雲霄,豈能不防備敵人這一招?


    既然敢放開城門,就有能力將其重新堵上。


    ……


    月滄明是燕京大族出身庶子,其實不是這個姓。


    但因為他娘是個家養的歌姬,用家裏的話說,叫“小婢養的”,所以隻能跟他娘的花名姓“月”。


    如果不是燕京城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動,他最終的結局可能就是個族中小管事,負責一個或幾個田莊。


    能在城裏混個商鋪管事,都算是不錯的安排。


    世事無常,郭藥師領著六千甲士入城後那場大屠殺,將主家嫡係殺了近半。


    剩餘的嫡脈跟著四軍大王蕭幹出城報仇,結果又被明軍殺了個精光。


    這“小婢養的”心眼活,召集一般族中幸存的,和他類似的庶出為班底。


    席卷了家中剩餘財產,騾馬大車、還有當時滿城隨處可撿的甲胄、兵器之類,逃出燕京城。


    從家族在城外的田莊中招攬了一些人手,最後一路逃出關外。


    仗著幾十套甲胄,在一群“大遼遺民”中,小魚吃蝦米、大魚吃小魚。


    一番折騰下來,最後投奔四太子兀術之時,也成了一個擁兵千餘的“猛安”。


    今日攻城之戰,他刻意縮在後麵,一直沒往前湊,射射箭、放放弩。


    麾下部曲除了開戰時,被城頭流彈射殺數十人,後麵折損不大,相對千餘兵力,其實不疼不癢。


    不知道怎麽就被看他不爽的人盯上了,一道軍令傳下來,由他這個猛安負責推著盾車進攻南城門。


    在旁邊眾將幸災樂禍的眼神中,這個“小婢養的”月滄明、月猛安。


    當著金國都統大將的麵,故作豪橫的猛拍胸脯。


    “都統大人稍待,請看末將破城!”


    “好!很好!勃極烈軍令,先入城之將,賞萬戶!好好打,俺看好你!”


    “嗻!”


    一輛厚盾車需要近百人推動,沉重的車體,“硬摩擦”的軸套,每推一步都很吃力。


    南門外從攻擊起始點,推進到城下的百餘輛厚盾車,其實真正抵達的不足半數。


    車軸斷了的比比皆是。


    月滄明大唿小叫的驅趕著麾下兵馬,推著四輛看起來還算結實的盾車,惡狠狠的往南城城門洞裏衝。


    舉著長槍、大刀的甲士,端著蹶張弩的弩手,縮在盾車後麵,跟著往前推進。


    “馬拉個巴子的,怎麽停了?”


    月猛安在車陣後方氣的七竅生煙,這鬼地方能停嗎?人家站城頭往下扔磚頭都能砸死一片。


    “大人,門洞裏屍體太多,路都堵死了,推不動啊!”


    “踏馬的!一群廢物!蠢貨!”


    月滄明翻身下馬,帶著鐵甲親衛,兇神惡煞的往前麵擠。


    不是他夠勇猛,而是進了城門洞,起碼頭上有個遮擋。


    月猛安從陽光刺眼的城外,突然進了長達十五步遠的城門洞內,隻覺得眼前一暗。


    撲鼻而來的就是比城外更濃的血腥和惡臭,還要嘔吐的酸味,讓他一陣幹嘔。


    “這踏馬的是進了屠宰場了一樣”。


    “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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