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永貞五年春,


    一場大雪在新年的這一天撒向人間,無論安西還是大隋的子民,紛紛抬起頭看向這漫天的雪花,去年的一場雪災,讓整個中原陷入了絕望,災後的創傷到現在都沒有修複,無數災民在朝廷的安撫下,重新去往新的地方落戶,開墾,播種,


    死去的人已經死了,一千萬也好,兩千萬也罷,對於某些躲在深宅大院烤著暖爐的人來說,這些無非就是一個數字,而對於失去親人還活著的人來說,總歸是看到了希望。


    天災帶來的災害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期,以至於大隋皇帝齊元貞準備征討安西的軍令被徹底擱置了下來,就連那支膽敢襲擊牧州的陵州叛軍也無暇顧忌。


    所有人都投入了這場災難的救援工作中,若是明年開春田裏的土地還在荒廢,無論安西還是大隋,雙方的朝廷都將麵臨崩潰的局麵。


    大隋永貞五年夏,


    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拖延了數年的楊秋在立夏的這一天登基稱帝,


    立國為夏,年號靖安。


    大隋上下一片沸騰,無數文人學子群情激奮,光是抨擊楊秋的文章便能鋪滿整個上安城,而無論他們怎麽罵,都沒有人再提起出兵討伐,因為所有人都清楚,現在的天下打不起一場舉國之戰。


    然而隨著另一條消息傳入所有人的耳朵,整個大隋沉默了。


    以西域為首的諸多小國,派出使臣上書夏朝願稱夏朝為兄,西域諸國願為附屬,這等場麵隻有八百年前的大周時期才能看到,這等盛況大隋想了五百年,而如今被一個山野獵戶給截了胡,


    大隋國力要比安西強上數倍,但有了這些西邊小國的歸順,安西,不,現在的夏朝能夠輻射的麵積超過了萬裏,


    齊元貞最多也隻是冷笑一下嗤之以鼻,西域諸國路途遙遠,大隋和夏朝真要開戰,這些小國能夠提供的幫助有限,決定不了最終的勝局,但惡心是真的惡心,以齊元貞對楊秋這麽多年所作所為的了解,


    他認為楊秋其實無意稱帝,齊元貞覺得他隻是純粹的想玩,沒錯,就是玩,讓整個天下數萬萬百姓陪他玩,如果這種想法說出去,齊元貞怕是要被所有人笑死。


    上安城司禮監,


    李正一邊處理手中的公務,一邊揮手讓剛剛被叫來的蘇文弑坐下,等李正處理完這些書信後抬起頭說道:


    “楊秋稱帝了。”


    蘇文弑點頭執禮道:


    “學生聽說了。”


    “你怎麽看?”


    “學生以為是壞事也是好事。”


    “哦,怎麽說?”


    蘇文弑思考了一下說道:


    “楊秋此人做事素來無所顧忌,行事作風讓人捉摸不透,因此無論是身在沙場還是朝堂,誰都猜不透他在想什麽,所以安西才會跌跌撞撞走到現在,


    大隋與楊秋交戰多年,說實話,戰場上占便宜的時候可不多,除了上次胤州之戰大隋名義上占了個大便宜,但咱們的陛下心裏清楚,除了死了一個靖王妃,安西的損失並不大,


    飛將軍釋無雙這麽多年捷報連連,但大都是一些小規模衝突,在正麵戰場上對戰的機會還是太少,畢竟誰也不能保證楊秋會幹出什麽事情,


    然而現在不一樣了,楊秋稱帝,一個帝王要做什麽需要顧忌的東西太多,以前的楊秋不過是個藩王,無論他做什麽別人都不會感覺突兀,可有了帝王身份的楊秋便被上了一把枷鎖,以後無論做什麽事情都會有人去提醒他應該怎麽做,這樣的楊秋便有跡可循。”


    “子立認為這是好事?”


    “當然,一個被規矩束縛的王者,和一個不講規矩的莽夫,學生認為前者更容易對付一些。”


    “那麽子立所說的壞處又是什麽?”


    “民心所向,就像學生剛才所說,楊秋敢無所顧忌是因為他隻是一個藩王,喜可以恩澤天下,怒可以屠城滅門,所以連帶著安西的百姓官員們心中沒有一秤杆,他們所作的任何事情除了完成楊秋所製定的規則外,便沒有了方向。


    而楊秋稱帝以後,這些人就找到了方向,現在的夏朝會在短時間內出現一個跨越式的改變,他們會放棄之前的脾性,然後開始為一個王朝的延續做努力,縱觀中原史記,任何一個王朝的建立,在初期都是強悍無比的。”


    李正沉默了片刻後問道:


    “所以子立覺得現在的安西不可敵?”


    蘇文弑搖了搖頭道:


    “倒也不是,畢竟剛剛登基的楊秋還有很多麻煩事,其中最大的一件便是立後,


    靖王妃音離隕於胤州,側妃柳如自縊而亡,兩人都沒有留下子嗣,楊秋這位皇帝現在是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比國不可一日無君更讓臣子不能接受的便是皇室無後,


    夏朝立了,楊秋也稱帝了,但是沒有皇子,安西的那些臣民心裏豈能有譜,若這麽下去夏朝豈不是名存實亡。”


    “子立的意思接下來我大隋要在這方麵做文章。”


    “沒錯,楊秋沒有子嗣,恭親王王二和同樣沒有子嗣,夏朝將來由誰來接手成了大問題,所以接下來夏朝內部肯定會因此生亂,學生鬥膽想請命親赴安西。”


    麵對蘇文弑的請命,李正沉默了許久,不是他不放心自己的這位學生,而是相處了這麽長的時間,李正對這位心懷大誌的學生越來越看不透,楊剪將其推到自己的門下,是為了讓其助自己變法,


    而李正從蘇文弑的身上看到的可不僅僅是想要變法,在變法的另一麵,這個學生似乎是想劈開大隋已經穩固了五百年的圓。


    在這個圓圈內,有大隋所有的規矩,有大隋官員權貴組成的密密麻麻千絲萬縷的線,大隋朝廷的運轉全都在這個圓內,無論法怎麽變,最終還是會成為組成這個圓圈的一條線,可蘇文弑要做的,是要把圈砍破然後扯出所有的線一條一條的捋直。


    想要做到這一切,比重新建立一個國家更難,比爭霸天下難,比大一統難,比這個世間所有難事加起來還難,除非蘇文弑能夠跟楊秋一樣,拿起屠刀一路殺過去,殺到整個大隋隻剩下沒有自我主見的百姓,才有希望做成這件事,可真到了那種地步,蘇文弑所作的事情又沒有了任何意義,所以李正看不懂,想來換成其他人也同樣看不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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