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也許是某個員外讓下人打死了一個膽敢入室盜竊的賤民,也許是某個為了吃食而將妻兒賤賣與達官貴人卻什麽都沒得到的百姓憤而殺人。


    總之事情就在這種無聲的壓抑中突然爆發了,無數賤民成群結隊的衝入富商權貴的家中,他們隻不過是想吃口飽飯,並沒有想著去害別人。


    可這些明明有著存糧的老爺們不僅不賞他們一口吃食,還膽敢組織家丁反抗,然後在所有人的始料不及中,衝突演變成了暴動。


    因為有人死了,至於死的是老爺們的仆人還是衝進來搶奪吃食的賤民已經不重要,從死人的那一刻開始,整個事件的性質就變了。


    原本赤手空拳的賤民們在有心人的組織下,返迴家中拿起所有能夠使用的鐵器,菜刀,釘耙,鋤頭,然後再次聚集朝著最近的府邸衝去。


    直到貴族老爺跪在地上開始給他們求饒,這些貧民當時便呆立當場,他們從來沒敢想過有一天貴族老爺會朝著他們下跪。


    人們開始歡唿,但隨著唿聲的越來越高,伴生的便是人的各種欲望。


    不知道是誰高喊了一聲打死他,已經失去理智的暴民蜂擁的朝著還在磕頭求饒的貴族老爺衝了上去。


    然後整個大院內傳出各種撕心裂肺的吼叫,無數高高在上的貴婦被之前看一眼都覺得髒了眼的賤民撕破裙衫。


    越來越多的暴民加入這場群歡,城內的權貴商賈私下裏也想聯合起來抵抗這些暴民,但拒陽城內遷來的百姓有數萬人,而權貴商賈加起來不過數百。


    甚至他們手底下的大部分護院家丁都是從拒陽城本地招募的,隨著事態越演越烈,原本應該忠心護主的護院家丁們,在暴徒到達之前,先一步對自己之前的主子拿起了屠刀。


    謾罵,嘶吼,祈求,這些聲音阻擋不了已經徹底失去道德束縛的人們,拿到足夠好處的家丁護院們離去後,隨之而來的暴徒再次將這些老爺貴婦折磨一遍,更有甚者,發現府中沒有糧食,更是殘忍的將主家折磨至死。


    誰也不知道這場暴亂會持續多久,還沒遭受荼毒的商賈權貴祈禱朝廷能早日趕來,但所有人心中都清楚,朝廷的目光不會放在這種偏遠城鎮。


    拒陽城守從暴亂開始的那一刻就知道這件事已經不是他能解決的,挨餓受凍的不僅有城中百姓,城中的官糧也已經不多了。


    等到官糧耗盡的那一刻,守城士兵加入這場暴亂以後才是真正的災難。


    此時的拒陽城中到處閃動著火光,無數的暴民不斷的洗劫一個又一個富人府邸,就連一些平時聲譽極好的富人也不能幸免於難。


    如果有人細心揣摩,自然會發現其中的詭異,無論之前何地發生暴亂,本地有名有姓的善人總會躲過這種人禍。


    畢竟平時受其恩惠的百姓也不在少數,總會有人護下這些善人,但在拒陽城中,無論之前的名聲如何,這些暴徒在有心人的煽動下,蜂擁的衝進其府邸。


    也許他們本來的意思隻是想搶一些吃食,但當這些嚐過甜頭的暴民看到善人家中的女眷後,欲望這種東西便再也止不住。


    拒陽城西關,此處的安靜與其他城區形成了鮮明對比,皆因此處屬於貧民區,此處的絕大部分窮苦百姓已經加入了暴民的隊伍,為了能夠多拿一些糧食,這些人往往會拖家帶口一同出發,畢竟多一雙手便能多分一些糧食。


    但這裏也並不是絕對安靜,比如城中一些其他暴民也會遊蕩到此處,這些人進去街區後,很快就會發現整個街區隻有一戶孤孤單單的人家點著燈。


    於是他們高喊著口號朝著這個看起來並不富裕的院落蜂擁而來,但隨著兩句話結束,這些人便放棄這裏朝著其他街區衝去。


    皆因站在門口的鄭家子弟如實告知此地主人的身份。


    “你說的可是散盡家財為咱們窮苦百姓籌糧的鄭大善人?”


    “正是家父。”


    “踏馬的兄弟們,鄭大善人是好人,前些時日要不是鄭大善人,咱們早就餓死了。”


    在旁人的喊聲中,百姓們自然對鄭大善人感恩戴德,紛紛表示拿到了糧食前來感謝鄭大善人。


    但誰都清楚,這隻不過是麵子話,這個時候誰會把糧食分與他人,別說分給別人,真到了最後關頭,這些人恨不得吃人。


    蘇文弑的小院就在這種氛圍中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一直到深夜,蘇文弑推開了窗戶看向院門,那裏鄭家主正跟一群臉上掛著憨厚笑容的百姓交談,說的是明日應該去誰家籌糧。


    如果單從這些人的衣著麵相來看,所有人都會認為這不過是一群憨厚的老百姓,誰也想像不到,就是這麽一群憨厚的老實人,剛剛才衝進人家的家裏,不光搶了人家的糧,還殺了主家,淫了人家的妻女。


    送別這些被籠絡的百姓,鄭家主來到蘇文弑的房前,猶豫著要不要敲門。


    沒等鄭家主下定決心,蘇文弑便主動打開了房門,微笑著說道:


    “鄭公,有事?”


    鄭家主愣了愣,急忙作揖道:


    “蘇先生,鄭某有些疑惑。”


    蘇文弑點頭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鄭家主猶豫了一下,低頭進門。


    兩人坐定以後,蘇文弑直接開口道:


    “子立明白鄭公想要問些什麽,不過有些話我已經說過一次,便不想說第二次,


    開弓沒有迴頭箭這個道理鄭公應該明白,如今鄭公已經入局,若不能趁著朝廷到達之前將所有事情定下,將來麵對權貴們的反撲,鄭家就要首當其衝了。”


    這個道理鄭家主自然明白,隻不過這幾日人性所帶來的震撼讓其有些心驚膽戰,平時跟鄭家主關係不錯的幾個老友,便是在鄭家主的親自操縱下死於非命,


    至於他們的家眷,下場自然不言而喻,其中有一位不過剛剛豆蔻的小姑娘,鄭家主之前對其甚是喜歡,曾想著為自己的二子上門提親。


    但就在一個時辰之前,鄭家主親眼看著這個小姑娘被暴徒們撕碎衣服強暴至死,在咽氣的最後一刻,小姑娘的眼角還含著淚,瞪大的雙眼死死的盯著鄭家主的方向。


    鄭家主不知道小姑娘是不是看到了他,也許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小姑娘曾試圖向他求過救,但鄭家主知道,就像蘇文弑說的那樣,除了他自己和鄭家人,他誰也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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