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當朝天子最喜歡的臣子是誰,那麽當屬釋無雙這位飛將軍,齊元貞從小就將其當做偶像,掌權後更是將大隋兵權一股腦的往釋無雙手裏塞,而釋無雙也沒讓齊元貞失望,這些年和安西大大小小的衝突中,釋無雙帶領的軍隊往往都是捷報。


    而想要勸齊元貞放棄開戰的想法,秦斯李正加上楊剪都不一定比釋無雙有分量,而楊剪為了保證此事足夠穩妥,還是拉著秦斯和李正這兩位一同勸諫。


    其實這種事情楊剪是不方便出麵的,畢竟年前楊家的嫡係軍隊陷陣營戰場叛敵,直接壞了大隋一舉奠定勝局的埋伏,這些時日不斷有大臣上書彈劾楊剪,若不是顧忌釋無雙和楊剪的師生之情,刑部和錦吾衛早就上門開始徹查這位上柱國。


    若是此時楊剪進宮麵聖,勸其放棄進攻安西,這個黑鍋便死死的扣在了楊剪的頭上,楊家在齊元貞心中會留下什麽印象可想而知。


    李正和楊剪又聊了一些朝中這段時間發生閑事,便要起身告辭,在他離開房門之前,楊剪突然叫住他道:


    “傅恆,變法之事你可曾放下?”


    李正停在門口,不解的轉身望向楊剪,病懨懨的老家夥咳嗽了兩聲道:


    “就像老夫剛才說的,變法之事本就千難萬難,你又太過純直,所以才會舉步維艱。”


    看著一臉茫然的李正,楊剪嗬嗬一笑,然後把蘇文弑偷馬送信的事情與兩人的交談說了一說。


    “其實這小子當時一進門應該就猜出了老夫的身份,但事後與老夫交談平穩有度,心態自然是極好的,既然他有心想要往上爬一爬,老夫也不吝嗇將其引薦於你,至於傅恆想不想收這麽一個學生,便看你自己的心意了。”


    李正對著楊剪作揖道:


    “傅恆謝過上柱國,隻是不知上柱國何以認定此人不是故意為之?”


    “故意為之又如何,傅恆啊,變法是不能太過純直的,就需要這種能夠鑽營算計的人來做才會有希望,既然他想要往上走,就需要有人提攜,而你身為司禮監監正,大隋還有幾個人比你做靠山最穩妥的,無論他是真心還是假意,隻要你不倒,他就得跟著你變法的路子一直走下去,至於能不能成也不妨事,就當是提攜一個後生,何樂而不為。”


    李正站在門口思緒了良久,最後開口道:


    “此人現在何處?”


    “拒陽城。”


    李正離開楊府的時候,迴頭看著楊府的牌匾沉默了很長時間,在官場這麽多年,雖然是個孤臣,但看盡了其中的勾心鬥角,利益權衡,卻始終看不透楊剪和楊家到底是怎麽想的,但楊剪有一句話說的沒錯,無非就是提攜一個後生。


    大隋永貞二年春,


    隨著積雪的融化,大隋的賑災隊伍開始朝著受災嚴重的地區出發,在支援牧州的朝廷軍隊中,有一支被司禮監監正親自點名的軍隊,帶著糧草突然轉向朝著胤州出發。


    而此時,從停雪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半旬的時光,


    騷亂比預計中來的還要快,原本在蘇文弑的計算中,城中的糧食最少能夠支撐一個月的時間,但人終歸是有私心的,城中的富戶一邊派出家丁出城聯係外界,一邊開始閉門謝客不再派發糧食,


    城中百姓哀聲一片,暴虐的情緒不斷滋生。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鄭家開始動了,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鄭家先是用全部金銀從富戶手中換取了少量的糧食派發給百姓,接著便是家中的產業,如果僅僅是這樣,拒陽城中的富戶權貴還隻是暗中嘲諷鄭家家主得了失心瘋,想做那善財童子。


    然而接下來,鄭家更是將自己家的院子抵了出去,隻換了區區百石糧食發給百姓,然後在富戶不解和百姓的感激聲中,鄭家家主遣散家中奴仆隻帶了家眷暫住在原本府中一個教書先生的家裏。


    鄭家主的義舉很快傳遍了拒陽城,期間鄭家主還不停的遊走於百姓之間,用言語安慰飽受饑寒的百姓,鄭家主的名字很快便印在了拒陽城百姓心中。


    富戶們派出去的家丁迴來了,隻不過帶來的消息讓所有人沉默了下來,遭災的不僅是胤州一地,旁邊的牧州同樣也造了大災,朝廷一時半會是顧不上拒陽城的。


    絕望的情緒開始滋生,伴隨著這種情緒的還有開始漸漸被放大的本性,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開始的,終於有百姓衝進了某個富商家裏想要搶奪吃食,隨後被便富商的護院給打個半死丟了出來。


    圍觀的百姓看著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同類,沒有人上前查看他是不是死了,隻是用憤怒的目光盯著那高門大院,眼中閃動的火苗正在漸漸旺盛。


    當時蘇文弑和鄭家家主也在現場,似乎感受到了周圍百姓的情緒,鄭家主皺眉道:


    “要開始了嗎?”


    蘇文弑輕輕點頭:


    “沒錯,開始了。”


    接著在鄭家主震驚的目光中,蘇文弑走進人群,故作難過的感歎道:


    “這位兄弟有什麽錯,他隻不過是想要口吃的,誰能想到還沒餓死就要被打死,明明這些有錢人家裏有糧,卻不肯拿出來救濟我們這些窮苦人,若是人人都跟鄭家一樣,咱們這些窮苦百姓又何至於餓死凍死,


    以前這些人便勾結官府替他們撐腰欺壓咱們,如今連官府都指望不上了,這些人還欺負咱們,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了。”


    蘇文弑的聲音不大,但足夠周圍的人聽得一清二楚,他們心中的某根弦被蘇文弑的話給輕輕的撥動了一下,接著便有人開始大聲附和蘇文弑的話,開始細數這些有錢老爺們以前是怎麽欺辱百姓的。


    然後越來越多的聲音開始響起,越來越多的百姓開始聚集,此時某個書生悄悄的退出人群迴到了鄭家主的身邊,看著百姓們舉起手臂不斷高唿:放糧。


    “子立此舉。”


    猶猶豫豫的鄭家主到最後也沒說出後麵的話,倒是蘇文弑無所謂的笑了笑道:


    “鄭公,如果沒有這場大雪,隨著越來越多的勢力進駐拒陽,鄭家到時候依舊還是那個小商戶,一輩子都出不了頭,


    但這場雪來了,接下來鄭公隻需要等朝廷來即可。”


    “可是子立,拒陽城如今有權有勢的商戶並不在少數,萬一此事過後獨善其身的鄭家被這些人嫉恨上,往後的日子並不好過吧。”


    “嗬嗬,所以說啊,接下來還需要鄭公出力,拒陽城現在的權貴並不多,想來鄭公都是清楚的,若是朝廷來了之後,拒陽城內已經沒有一家能夠撐得住場麵的大戶,朝廷就不得不扶持在百姓心中聲望最高的人,


    而有了朝廷扶持,再加上百姓心中的聲望,那些世家再想做拒陽城的生意就得交好鄭公,現在能被派來拒陽城這種爹不疼娘不愛的地方做生意,這些人在家族中的地位也不會高到哪裏去,誰會為了一群不怎麽重要的人,放棄胤州這麽大一塊肥肉。


    鄭公,別看拒陽城現在沒人瞧的上,等戰爭一結束,這座城池便是輻射整個胤州的重要樞紐,如今胤州還在正常運轉的城池隻有拒陽城,將來朝廷的調度,商隊的進駐都要經過此處,至於鄭家到時候能夠借著這股風飛多高,就要看鄭公的魄力有多大了。”


    鄭家主被這番話震的許久未曾說話,他就像第一次認識蘇文弑一樣開始審視起這個年輕人,怪不得世人都說,天下最快的刀便是文人的嘴,隻不過幾句話,蘇文弑便將拒陽城內的所有權貴判了死刑。


    而能夠說出這種話的書生,心自然也要足夠的狠,這樣的人定然是能夠成就一番大事的。


    鄭家主對著蘇文弑深深作揖道:


    “鄭某受教了,蘇先生的意思是一個不留?”


    蘇文弑沒有在意鄭家主稱唿的改變,對於拒陽城和鄭家隻不過是他的無聊之舉,蘇文弑的目光早就放在大隋的朝堂上,放在了整個中原,隻有全天下這樣的棋盤才能撐得起他的野心。


    “恩,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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