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陽和安西的異常舉動,同樣牽動了北明大軍的心,他們密密麻麻的站在洮江北岸的江堤上,看著跟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的兩支軍隊,


    但好戲沒讓他們看多久,隋陽大軍的後撤舉動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齊正初的十萬大軍到了,如今齊正初還沒有趕到,這支軍隊的將領接到的軍令是配合楊剪,不惜一切代價滅掉北明和安西的軍隊,


    剛剛急赤忙慌的趕到,就看到楊剪的軍隊跟遭了敗仗一樣,瘋狂的往迴逃竄,


    將領憤怒的下令攔下了後撤的大軍,然後讓人帶他去見楊剪,


    當楊剪看到大軍停下和匆匆趕來的將領後,臉色蒼白的把目光看向洮江上遊,


    “杜啟風呢?”


    將領微微皺眉,行禮道:


    “迴楊帥,杜啟風單槍匹馬阻攔楊秋的大軍,想來已經。”


    將領話沒有說完,楊剪打斷他道:


    “北明的大軍是不是也進入洮河了。”


    “迴楊帥,杜啟風的兒子,杜誠濟率領北明軍隊已經到了洮江北岸。”


    楊剪失魂落魄的一屁股坐在了身旁的石墩上,抬頭看向了天空,明明兩個時辰之前,還是豔陽高照的大晴天,現在卻陰雲密布,似乎在醞釀一場暴風雨,


    “嗬,看來老天都要助他楊秋啊。”


    不知道是誰第一個聽到了轟鳴聲,然後越來越多的人向洮江上遊看去,


    他們的第一反應是安西鐵騎來了,但是十萬安西鐵騎造成的動靜絕對沒有那麽大,難道北原也加入了戰場,還他娘的全境出動。


    但有眼尖的士兵看到那奔流而下的江水後,驚恐的大喊道:


    “洮江決堤了。”


    這次不需要任何人提醒,洮江兩岸,三方勢力,近五十萬大軍瘋了一樣四散而逃,但擁擠在一起的大軍,還沒等徹底散開,就因為踩踏死傷無數。


    洮江,陵州境內最大的河流,有記載造成巨大傷亡的決堤次數就高達十餘次,北明立國一百三十餘年,曾經決堤兩次,第一次洮河郡十二萬百姓無一幸免,朝廷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加固河堤,


    但隨著河堤的不斷上升,洮江的河床也不斷的上升,一次次的決堤一次次的加固,時至今日,死在洮江決堤下的百姓已經超過了四十萬,


    洮江已經有八十多年未曾決堤,上遊的堤壩早就到了需要加固的時候,但是北明連年征戰,國庫空虛,朝廷根本沒有時間去考慮洮江的情況,


    春汛讓洮江上遊堤壩的水位到了臨界點,隨時都有可能決堤,但若是控製得當,最多也就危害洮河一郡之地,


    但偏偏陵州的百姓攤上了楊秋這個煞星,安西火器營加上被梁靖楠勸降的北明火器營,八十門火炮,兩千斤炸藥,徹底響徹洮江堤壩上,


    奔騰而下的洪水終於得到了釋放,好像它們知道,在下遊,有幾十萬軍人和上百萬百姓,正等著他們去吞噬,


    洮江決堤記載中,造成最大的一次傷亡也不過是水淹兩郡,死了七十萬人,而這一次,在人為的幹預下,這個遠遠超過之前記載的數字,要和楊秋的名字一起被牢牢的釘在史書上。


    最先遭殃的是簇擁在堤壩上看戲的北明軍隊,他們連跑都沒來得及跑,就被洪水徹底吞噬,無數士兵在水中掙紮想要依靠水性搏一搏,


    但平時可以保他們性命的盔甲,此時成了沉重的枷鎖,拽著他們不停的往水下沉去,


    安西軍同樣被洪水一衝而散,王老二似乎認命般的被洪水隨意衝蕩,等待著自己死亡的那一刻,


    距離江岸稍遠的隋陽大軍還在奪命狂奔,但洪水不會給他們機會,洪水先是沒過他們的腳掌,接著是小腿,然後腰部,胸膛直到頭頂,


    無數的士兵爬上未曾被洪水衝倒的樹幹,他們緊緊的抱著樹枝看著洪水中掙紮求生的同伴,他們很想伸下手去拉他們一把,


    但理智告訴他們,這樹幹撐不了太多人,也許再上來一個人,樹幹就會倒下去,


    所以原本還有憐憫之心的他們,眼睛漸漸發紅,看到有人想要爬上這棵大樹後,他們瘋狂的咆哮著,用腳將自己曾經的同伴重新踹迴水中。


    王老二很幸運,原本隨波漂流的他撞到了一棵大樹上,而占據這棵大樹的士兵恰巧是安西兵,他們興奮的伸手將王老二拉上了樹幹,


    而就在他們不遠處,楊剪同樣被親衛們拉上了一棵大樹,


    兩個人對視一眼後誰都沒有主動開口,水位還在升高,也許很快就會沒過樹幹,將所有人衝走,爬上大樹的人也不過是在延緩自己死亡的時間。


    最下方的安西士兵看了看沒過自己小腿的洪水,皺著的眉頭突然展開,伸手從上麵的兄弟手中奪過到現在都沒有丟下的大刀,然後朝著樹幹砍去。


    “你幹什麽?”


    其他人不解的問道。


    士兵頭也不抬的說道:


    “這水還在漲,早晚都會淹過樹頂,我把這樹砍斷,讓督軍抱著樹幹飄起來說不定還能等到大將軍來救。”


    士兵的話讓所有人沉默了下來,王老二咧嘴一笑道:


    “這樹幹撐不了幾個人。”


    年輕士兵抬頭看了一眼王老二說道:


    “將軍,我們命賤,活著無非就是多浪費幾口糧食,多殺幾個敵人而已,但你不一樣,你活著能帶著安西殺更多的敵人,能讓安西百姓過的更好,所以你活著就夠了。”


    除了年輕士兵不斷的砍擊聲,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但被水打濕的樹幹似乎更加堅硬,而且使不上力氣,士兵砍了好一會才砍出一個小豁口。


    “行了,別費力氣了,老子本來也沒想活,今個能跟你們死在一起值了,就算你砍斷了這樹幹,老子今天也不走了。”


    年輕士兵停下動作,嘿嘿一笑道:


    “行,將軍不走了,那我也不走了,你們有人要走嗎?”


    其他士兵聞言紛紛笑罵道:


    “去尼瑪的吧,要走你們走,能夠跟將軍死一塊,值了。”


    “走個屁,就這麽著了。”


    “不走,不走,誰愛走誰走,打了這麽久的仗,老子累了,正好歇歇。”


    王老二微笑的看著嬉笑叫罵的兄弟們,心中好像好受了一些,畢竟這些兵是他親手送到閻王手裏的,說心中無愧那是假的,好在現在王老二也要隨著他們一起去找閻王爺報道,


    中原名聲最臭的惡人,安西最大的惡棍,楊秋最好的兄弟,轟轟烈烈了半輩子,無論生前如何精彩,等死了以後,也許很快就會被世人遺忘。


    就像天邊那道劃破陰雲的長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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