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收拾妥當的幾個包裹,目光又在屋內環視了一圈,李泌神色頗為複雜的輕歎一聲。


    拖了將近一個月,李亨終於下令他明日離開鳳翔趕往河北。


    對於為何拖了這麽久,李泌多少能猜到些原因。


    而正因為猜到了原因,讓李泌清楚的知道這一次離開,徹底再沒迴到唐庭的可能。


    之前對李亨與李隆基縱有諸多不滿與失望,也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但是真走到了這一步,李泌心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畢竟巨唐的輝煌太過耀眼,沒有人能不為之心潮澎湃。


    眼睜睜的看著大唐滑入深淵,是個唐人心中都不會好受。


    不過想到接替大唐的會是遼東,不但國之疆域遠超任何前朝,還勢必會給天下一個真正的太平盛世,李泌心中又有一絲歡喜。


    這讓李泌的心情如書案上搖曳的燈火一般來迴變換。


    過了良久,李泌喟然長歎一聲,起身打算翻找一本書冊出來消解矛盾的心情,屋門突然被拉凱走進一人。


    “子同?“看到是外甥張誌和過來,李泌先是一喜,但是從張誌和身上傳來陣陣濃烈的酒氣,又讓李泌眉頭一皺,“你這是吃了多少酒。”


    “我也不想吃這麽多,可是沒辦法,陛下非讓我作陪局席。”在門口拍打了幾下衣袍,又大口吐了幾下酒氣,張誌和邁步走到書案旁一屁股坐了下來,“我讓春生去燒水了,待會兒吃些茶水酒氣就能小一些。”


    李泌跟羅一在一起待的久了,也養成了時刻都準備些肉幹與炸豆子的習慣。


    從一個包裹裏翻找出來一些放到張誌和跟前,李泌調侃道:“舅父到底比不得叔父,送行都要偷偷摸摸的來。”


    張誌和揉了揉路上被冷風吹得發涼的耳朵,嘿嘿一笑道:“舅舅心境何時變得這麽不堪了。”


    打開一個紙包抓了一把豆子塞進嘴裏,張誌和邊咀嚼邊含糊的繼續道:“我這可不是送行來了,是打算跟著舅舅一起去河北。”


    聽了張誌和的話,李泌眉頭猛得一挑,“跟著我去河北?


    你舍得招討使與大將軍的官職?


    況且陛下正是用人之際,他能放你走?”


    “我是什麽性子您不知道?”


    拍了拍手上的細鹽粒,張誌和撇撇嘴繼續道:“連您陛下都能放走,我又有什麽舍不得的。


    再者我與陛下商議的那些事情,哪個不是拾您的牙慧。”


    李泌從張誌和看似灑脫的說辭中聽出了些鬱鬱之情,“做事該有持之以恆之心,更何況還心有不甘,不該這麽一走了之。”


    張誌和臉色來迴變換了一陣,起身打開屋門向外左右看了看,隨後快步走迴書案之前,神情憤懣道:“再不走,就要氣死在這裏。


    之前拖著不讓您走,今日卻突然下令,您或許能猜到些緣由。


    但若是知曉的詳細,您絕對會氣得一蹦多高。”


    又抓起一些豆子塞進嘴裏,像是發泄一樣將豆子嚼得嘎嘣嘎嘣一陣脆響,張誌和恨聲道:“原本以為上皇既沒膽氣平叛,又又不甘心把位置給出去失了權柄。


    四處安排皇子皇孫進行掣肘,才使得陛下不得不執著於收複兩京。


    現在看來,陛下的無奈未必全是因此而來,骨子裏的無情才是主要的緣由。


    遼東那邊確實需要提防,但不能光看其跋扈,而不看接連幾次示好。


    而且羅一先前發得那份告書看似不將朝堂放在眼裏,實際上也是束縛住遼東的一道枷鎖。


    幾次三番的反複,硬是將遼東弄成了猶如即將離手的利刃。”


    感覺到說的有些語無倫次,而且事已至此,說得再多也沒什麽用,張誌和拍了一下書案,搖頭道:“說這些怕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迴紇王子葉護與將軍帝德領了四千重騎偷偷繞到西受降城進了關內,今日剛剛抵達鳳翔。


    方才就是陪著陛下與這兩人吃酒。


    席間葉護拿了葛勒可汗的書信對陛下求親。”


    說到這,迴想到席間發生的一切,張誌和氣得臉色通紅,唿哧唿哧大口喘息了幾下,咬牙切齒的繼續道:“陛下不但同意,還將二娘子寧國公主許給已經年邁得葛勒可汗。


    更是做出許諾,隻要迴紇重騎幫著收複兩京。


    克城之日,除去土地與士庶歸大唐,金帛、子女皆歸迴紇。”


    說完這些,張誌和再次用力一拍書案,恨聲道:“大半個河北已經被遼東光複。


    由此,叛軍的士氣勢必無比低落,隻要再次整頓各地勤王之軍定能奪長安。


    根本無需迴紇人出兵助陣,更不用許下如此傷民重諾。


    這怕是自古以來第一位出賣自己子民的君王。


    而且這還隻是為了對付河北的叛軍,若是日後真與遼東對上,難道還要把大唐所有的女子與財帛都給出去?


    大唐還有什麽臉麵以天朝上國自居?!


    上至皇帝下至士人,還有什麽臉麵去麵對百姓?!


    拿百姓妻離子散與慘遭塗炭換來的從龍之臣不做也罷!”


    聽到張誌和帶來的這個消息,李泌隻感覺渾身發冷。


    他料到從迴紇人那借兵會付出不菲的代價,但沒想到會大到讓人無法接受的地步。


    那可是最為繁盛的兩京之地,即便被戰亂有所損毀,口眾依然不在少數。


    居於兩城的百姓不下百萬,被搶奪了財帛也就罷了,誰能眼睜睜看著自家娘子被虜走。


    一旦迴紇人入城,百姓必然慘遭屠戮,血流成河。


    這種堪稱慘絕人寰的許諾,就連安祿山都不敢去做,以正朔自居的李亨居然就這樣做了,而且還是主動提出的。


    昏聵二字都不足以形容李亨的不堪。


    想到這裏,李泌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起來,但還是起身拿出了筆墨。


    李亨可以無情不為人,但李泌卻不能。


    無論出自於為人的良知,還是出於對百姓悲憫,他都必須要阻止這樣的慘狀的發生。


    而有能力且願意不計代價這樣做的,隻有羅一。


    “不要隻顧憤懣不平,既然要走就都離開。”哆哆嗦嗦的將信紙鋪開,李泌對張誌和沉聲道:“迴府讓你父親和兄長一同離開,大唐真的要變天了。”


    張誌和一驚,“舅舅的意思是你那位義弟會為此而…”


    話沒說完,張誌和猛得站了起來,“如此重民方是良君,這裏確實沒什麽可留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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