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樓的宴廳內燈火通明。


    廳中吃酒的人數雖不算多,但助興的各種助興的表演卻比元日時一樣不少。


    歌舞、馴獸、舞馬、鬥雞等等輪番上前助興,精彩異常。


    “這些舞女,可還入你的眼?!”放下手中的玉杯,李隆基指著剛剛下去的那些教坊司的宮女,笑吟吟的對哥舒翰道:“卿最喜觀舞,她們都賞賜與你。”


    自從安排哥舒翰為隴右節度使,隴右與蕃人間的戰事便愈發順利。


    雖然稱不上連戰連捷,可大多都是大唐獲勝居多,即便是吃敗仗,也隻是幾百上千人的那種小敗。


    隴右與蕃人的邊境線,已經推到了青海以西。


    如果這樣一直壓著打下去,或許就能一雪當年大非川之敗的前恥。


    對於一個帝王來說,沒有什麽是能比超越先帝更為開心的事。


    哥舒翰是他李隆基的臣子,又是他親自提拔。


    這讓李隆基更加高興,賞賜起來也毫不吝嗇。


    哥舒翰最喜吃酒,又是突厥人出身,吃酒當然少不了觀舞,甚至是親自下場跳上一段。


    賞賜的這些舞女,都是李隆基在梨園花大心思調教出來的。


    哥舒翰歡喜之下沒有推辭,起身拱手行禮道:“陛下割愛,臣感激不盡。”


    李隆基擺手笑道:“知曉是朕割愛,去了河西後,便要再立功勳才是。”


    哥舒翰臉色一正,“臣,定不負陛下厚望。”


    李隆基哈哈一笑,“西軍有卿,北地有祿兒,東境有羅一…”


    說到這,李隆基歎息了一聲。


    從鄭昂傳迴來的疏奏來看,羅一的病情並不樂觀。


    對倭人又所謀甚大,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


    這小家夥若是挺不過去,大唐就少了一個捉錢兒的好手。


    不過想到這是在給哥舒翰的接風宴席上,李隆基收了收心神,“有卿等鎮守邊地,我大唐定能永世四海靖平。”


    楊國忠一直都沒怎麽開腔,就是在等個合適的機會再次諫言。


    見李隆基將哥舒翰與安祿山放在一起比,又提到了永世靖平,覺得開口的時候到了。


    觀察了一下李隆基的表情,楊國忠緩聲道:“大唐有哥舒使君護佑,定能使得邊地無恙。


    不過安祿山卻未必,身兼三鎮之重任,手握二十萬我大唐精銳之兵。


    且又目中無人,從北地傳來迴…”


    “咣!”


    李隆基臉色陰沉的將玉杯用力墩在了案幾上打斷了楊國忠,“非要在這個時候說這些掃興之話?


    祿兒對朕一直都忠心耿耿,你非言他會反,可又總是拿不出證據來。


    身為大唐的右相,能不能多想想其他的政事。”


    李隆基這番話說的已經有些重了,但此時已經挑起了話茬,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咬咬牙,楊國忠離開案幾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陛下,臣不是要找安祿山的麻煩,臣一嗆赤血都是為了陛下,為了大唐。


    每每看到河北報上來的行文,心中都是憂慮的不行。


    讓河北給調撥新軍一應軍資,到現在還推三阻四。


    而且趁著羅一病倒之際,還派了五千軍兵過去。


    遼東上報的鎮東新軍的副使人選,更是其嫡次子安慶緒。


    陛下,安祿山已經將手伸的越來越長,如不加以製衡,定會我大唐的禍患。”


    楊國忠與安祿山不對付,這是李隆基樂見其成的。


    但楊國忠像魔怔了一樣,隔個幾天就嘮叨一次,把李隆基折磨的苦不堪言。


    不過楊國忠的憂慮也為了他好,話確實說的重了些。


    見楊國忠跪地解釋,李隆基將臉色緩和下來。


    起身將楊國忠扶起來,李隆基輕歎一聲道:“你的擔憂雖是為朕為大唐,可祿兒根本沒有不忠之意,不要再想這些了。”


    “臣,鬥膽,插言幾句。”


    接了一句,哥舒翰再次從案幾上起身,對李隆基再次拱手道:“臣,認為楊相所言極為有理。


    臣讚同楊相不是因為與安祿山向來不和,而是執掌過邊地有感而發。


    同為西軍軍鎮,隴右與河西不同,兩者與安西又不同。


    隴右與河西不管是漢姓人,還是其他各族,受大唐天恩與教化之功,有奉大唐為正朔之心。


    安西四鎮所轄各部,則是野蠻不受教化,時常反複。


    不過好在離我大唐腹地路途遙遠,即便有所複叛影響也不大。


    而安祿山所執掌的北地所防各部與安西一樣,可離著大唐腹地卻不似安西那樣遙遠,說是近在咫尺都不為過。”


    頓了頓,哥舒翰對著李隆基再次拱拱手,“臣不是自誇。


    安祿山不似臣一樣熟讀史書,知曉我大唐禮儀廉恥。


    大字不識一個,還是滿身的胡族蠻橫習性,身邊所聚也多是各族蠻人。


    不識大唐為正朔,不感念陛下之君恩,隻知誰發的錢財便聽誰的。


    且又都是貪婪無智之輩,見了我大唐豐腴之地,長久之下必會起貪心。


    陛下,河北如今不得不防,是該做些準備了。”


    哥舒翰的性子比王忠嗣要圓滑,看事情也更透一些,知曉誰才是大唐真正說了算的人。


    李隆基不同意的事情,他們的想法也隻能是想法。


    那麽多人說安祿山要反,李隆基都不當迴事,多他一個也是沒什麽用處。


    對安祿山會不會真的反,他並不關心,這不是他該操心的事。


    而且甚至隱隱是反了才好。


    安祿山與安思順這兩個就是好賴不知的蠻貨。


    以突厥人自居,居然不知道突厥人的諺語。


    聽不懂也就罷了,還破口大罵,品行簡直是差到不能再差。


    再者,即便聽不懂,真當做是嘲諷,他們也沒資格與他說三道四。


    都是突厥人不假,可那也分三六九等。


    祖上的哥舒部,那也是突厥的大部,世居於河西,乃是幾朝的豪族。


    歸附大唐後,他父親哥舒道元當年更是官至安西副都護,母親尉遲氏,也是於闐國的王族出身。


    豈能是安祿山與安思順這兩人能相比。


    如果安祿山真的反了,正好在戰場上決個高下,叫這蠻胡知曉知曉罵人不是本事,誰的刀子鋒利才是本事。


    而哥舒翰之所以在這個時候,甚至是李隆基有所不滿的情況下開口。


    算是對楊國忠的投桃報李。


    楊國忠舉薦他為河西節度使,並且加封西平郡王。


    雖說比安祿山晚了一步,大唐現在的異姓王也隻有他們兩個,可謂榮耀至極。


    楊國忠求過來,對付的又是安祿山,不幫著說說話有些說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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