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節氣就像是天氣的一把遙控器。


    剛剛立秋,天氣雖說沒有驟然變冷,但空氣中已經沒了那股燥熱。


    過了晌午,溫暖地日頭照在身上已經變為了一種享受。


    但站在渡船上的周口口,卻依舊被汗水浸濕了衣衫。


    不是因為他胖,而是隨波蕩漾的渡船上放著的那口超大木箱,讓他緊張到無以複加。


    那天夜裏的肥羊,是他眼見著在一聲巨響後,飛起了一人多高又重重的摔下,沒了氣息。


    那還隻是二十斤左右粉末,大木箱裏可是裝了不下五百斤。


    稍微出些差錯,後果想想都不寒而栗。


    站在船上如同度日如年,無比煎熬。


    不過周口口並未後悔,對羅一的安排也絲毫沒有怨言。


    這種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手段,堪稱秘法中的秘法。


    從柳城來的一行人中,連二郎君都不知曉,先生隻告訴了他一人。


    這種掏心掏肺的信任與認可,讓周口口無比感動的同時,心中又生出一股驕傲。


    老班頭又是發誓又是打生打死的又能怎樣,先生最相信的還是他。


    這種被認可的幸福感,讓周口口的雙腳牢牢地釘在了船上。


    再是緊張害怕,在白崖城一行人未出現在眼前時,也未曾挪動一步。


    在周口口不知道揮袖擦了多少次的汗水,快要虛脫的時候,官道上終於出現了一些白色的身影。


    鬆了一口氣,周口口看了看已經墜在河麵上的落日,輕啐了一口。


    這幫醃臢物,怕是吃了能有快兩個時辰,可惜了那些吃食。


    從佩囊裏摸出火折子,瞄了瞄愈行愈近的白崖城一眾人,周口口估摸了一下時間,小心翼翼的挪到了裝滿火藥的大木箱旁。


    彎腰檢查了一下木箱衝著船梆那麵從底部一個小眼裏探出來的一截線香。


    周口口用力地唿吸了一下,讓雙手盡量變得平穩後,將火折子從小木桶裏抽出,用力吹了幾下,有了明火後將線香引燃。


    做完這些,周口口的雙手再也保持不住平穩,連忙後退了幾步,哆哆嗦嗦的將火折子塞進木桶裏,便急匆匆地下了船。


    甩了甩發抖的手,又用力跺了跺有些發軟的腳,周口口臉上掛出一抹職業式的微笑,迎著白崖城的人走了上去。


    “奉我家郎君之命特此等候諸位城宰。”


    周口口笑眯眯地給高滿一行人行了一禮後,指了指渡船道:“郎君給諸位備的迴禮稍稍有些大,有些占地方。


    所以船夫被某留在了對岸,這次渡河還要麻煩諸位城宰自己動手搖擼。


    還請諸位城宰不要怪罪。”


    主家沒人作陪之下都把飯吃了,自己搖個船迴去,在高滿看來已經不是個事了。


    “能不能說說羅旅帥送了什麽迴禮。”瞄了瞄船上的大木箱,覺得應該是裝了不少東西,高滿十分滿意的問道。


    周口口邊把人往船上請便笑道:“都是些貴重物件,怕磕怕碰。


    具體是什麽,某就不說了,城宰迴去自己看過才有驚喜。”


    高滿點點頭,覺得周口口說的也有道理,笑了笑便上了渡船。


    其他一眾小城宰對木箱裏裝的是什麽也十分感興趣。


    在高滿上船後便迫不及待地跟了上去,圍著木箱指指點點,甚至還有人伸手想要打開木箱。


    周口口不屑一顧地撇了撇嘴,想要用手打開木箱,那封口時自己就白提心吊膽了。


    將跳板從船上抽下扔到一邊,周口口跳進齊腰深的河水中,用盡全身力氣推著船頭向前走,直到河水沒到胸口,才鬆手走迴河岸。


    看到船上已經有人劃槳搖櫓,周口口扭頭便走,而且是越走越快,甚至是小跑了起來。


    戍城東側高地上的羅一看到渡船離開了渡口,顧不得再與洪秀說那些甜的膩人的愛情腦筋急轉彎。


    “許伍長,快帶著兄弟到河岸去。”羅一起身對幾名水性好的戍兵一揮手,壓低了聲音繼續道:“待渡船破碎以後,你們便下去救人,但是記住,不能有活口。”


    幾名水性好的戍兵全都是一臉驚愕。


    船好端端的怎麽會碎,而且又要救人又不能留活口。


    這到底是個什麽擰巴軍令。


    羅一也懶得解釋了,抬腿輕輕踹了幾名軍卒,“都別愣著了,按我說的去做就好。


    千萬記住,你們明著是救人,實則是去補刀,一個活口也不能留。


    若是被人瞧出破綻,你們幾個就一直在河裏待著別上岸了。”


    洪秀在一旁看得哭笑不得,待幾名軍卒暈頭暈腦地跑向河邊,忍不住揶揄道:“就為了讓我相信,你便特意把戰兵叫來折騰一趟?”


    羅一搓了搓臉,目光依舊望著河麵,“你仔細看看我的表情,像是在說笑?


    先知會你一聲,河麵隨時會有旱雷炸響,你先有些準備,省著嚇出毛病來。”


    船上的高滿以及一眾小城宰掀了幾次木箱都無法打開。


    一名心急地小城宰,扭頭看向岸邊,打算再次問問周口口木箱裏到底裝了什麽。


    結果卻看到周口口扭動著肥胖地身軀,艱難地向東亭戍跑去,先是疑惑了一下,隨後便撫掌大笑道:“你們看看那個羅旅帥家的仆人。


    跑得還沒走得快不說,屁股一扭一扭的,像不像是家養地黑豬。”


    高滿等人聽了,也將目光也看了過去,見到周口口的囧態,全都張嘴大笑。


    一個小城宰邊笑邊道:“還真是挺像。


    那位羅旅帥雖是氣度不凡,可是卻太瘦弱了。


    怕不是那些好吃的吃食都進了這個肥癡的家仆嘴裏。”


    高滿捋了捋胡須,點頭笑道:“要真是這樣,那才更好。


    葛續明可是說了,羅旅帥是王玄誌的子侄。


    對待家仆越好,說明性子越軟,過些日子再給送些禮品。


    今年或許還能從他們手中收到米糧。


    讓遼東城的那些唐人們,還給咱們當種糧的仆人。”


    一眾小城宰聽了高滿地話,十分配合地爆發出大笑聲。


    不過笑聲隻維持了幾個唿吸,便被一聲巨響所代替。


    城東高處的洪秀,奔向河岸的幾名軍卒,守在行商隊尾卻盯著河麵的於海龍等人,全都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目瞪口呆。


    渡船已經沒了蹤影,河麵上除了一團白霧,就隻有一根根殘破地木料漂浮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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