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旺的突然動手,讓羅一的目光微微一縮,並且逐漸變冷。


    之前一直未開口說話,隻是看著唱紅臉白臉的兩位伯父表演,一是想摸摸兩人的底線在哪。


    二是剛剛穿越過來,身體太過虛弱不說,對於現在這個身份,也實在是沒什麽代入感。


    明知道羅興與羅旺這兩個老六是來奪家產的,就是緊張不起來。


    但是現在這狀況,羅一不得不緊張起來。


    那兩個老六已經完全被貪婪遮蔽了雙眼。


    能毫不猶豫地動手打人,就很有可能動手殺人。


    穿越到的這具身體隻有十五歲,身體原主還是個病秧子。


    不是臥床養病就是正在準備臥床養病。


    現在可以說是絲兒血狀態。


    真打起來不用對麵放大招,一個平a沒準就被一波送走了,靠武力自保肯定是沒希望。


    祖父這邊也是完全指不上。


    而且還是對麵兩個老六的神助攻。


    當羅二二跑去問祖父,就知道情況不好。


    祖父都這個模樣了還被冒著大雨給抬過來,用屁股想都知道是偏向誰。


    另外,這麽明目張膽的過來,坊正十有八九也被買通了。


    想要破局,隻能借助外力。


    將羅二二拉到身後護起來,羅一腦中飛快的將原主的記憶迴想了一遍。


    仔細迴想的結果卻讓羅一有些傻眼。


    不是沒想到可以借助的外力,而是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光顧著自怨自艾了。


    忽略了穿越的地方與節骨眼。


    營州,大唐天寶九年。


    但凡上過初中的都知道,再有幾年安祿山與史思明就要開始造反了。


    眼前被人奪家產的這出戲碼,就知道以後想要過上好日子,肯定要有掌權的給撐腰。


    可安胖子是必輸局,肯定不能在他身上下注。


    與安祿山作對,營州又是人家的發家之地,這與直接衝進對方水晶裏沒太大區別。


    就算沒追求,隻想當個普通百姓,也是沒有一絲可能。


    安史之亂可是打了八年,大唐一直到亡國都沒恢複過來。


    一個小小的百姓,想在這種戰亂中不受波及,那無異於癡人說夢。


    家裏這點破事砸起的小浪花還沒擺平,又來了個驚天巨浪。


    這可有些要命了。


    “把十字街上的鋪子,這所宅院的房契,還有倉房裏的財帛都給出來吧。”羅一難看的臉色,讓羅旺誤以為羅一與羅二二是一個心思,不打算再周旋,直接攤牌。


    陰冷地話語聲,讓羅一迴過神。


    與羅旺猶如毒蛇一般目光對視了一眼,羅一確定了之前的判斷。


    應對不好真有性命之憂,還是先顧著眼前吧。


    “按道理,您與大伯是長輩,我們後輩犯錯了怎麽打都不為過。”毫不畏縮的直視羅旺,羅一似笑非笑的繼續道:“但現在您二位是來要財帛的,動手就有些太過火了。”


    “過火?就二郎對長輩大唿小叫的樣子,打斷他的腿都不過分。”


    冷冷地斜了一眼羅一,羅旺走到羅一身前一字一頓的繼續道:“你後邊的話說錯了,不是我們來要財帛,是你們還給當初從我們這借走的。”


    羅一微微頷首,呲牙笑了笑,“二伯,我今年十五了。”


    “方才你大伯說了,我脾氣很不好。”拍了拍羅一的肩頭,羅旺微眯著眼睛道:“再說這些無用的,我就隻好自己去取了。”


    羅一直視著羅旺的眼睛,收了臉上的笑容,努力將身體站的筆直。


    “十五歲意味著我已經是半男,也意味著我不再是梳著角總的孩童,更意味著我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不給羅旺發飆的機會,羅一指著羅興的那份契約繼續道:“連阿耶的畫押都沒有,這就是廢紙一張。


    用這個就想搶奪家產,您和大伯真是太異想天開了。”


    羅旺冷哼了一聲,扭頭看向兄長,“道理是講不通了,還是自己動手吧。”


    羅興咂咂嘴,繼續忽悠道:“羅一,你們二伯混起來我也管不住。


    還是聽話別賴賬了,有你們祖父在,告到哪裏也是我們贏。”


    羅一目光掃了掃兩人,搖了搖頭,“信不信現在你們是怎麽拿走的,到時候還會怎麽給送迴來。”


    羅旺嗤笑一聲,接口道:“大門都沒出幾次,胡吹大氣倒是學會了。”


    羅一輕蔑的笑了笑,“真是閻王爺也攔不住該死的鬼。”


    順著屋門指了指外邊的院落,羅一又伸手指了指自己,“柳城是東北邊地首屈一指的大城,也是各方商賈雲集的地方。


    說是寸土寸金有些誇張,但這處宅院與子城僅僅一牆之隔。


    先不說這處宅子能賣多少錢,就單說城外的莊園。


    您二位覺得我阿耶一走就是幾年不歸,我一個病殃殃的長子,憑什麽能安安穩穩的守在這裏,沒人敢打主意。”


    羅一的這些說辭並不是唬人,剛才迴想記憶的時候發現了古怪的地方。


    大唐再輝煌也依舊是封建王朝,人是分三六九等的。


    商人再富有,社會地位也不是很高,小商小販更是比大戶人家中的奴婢強不到哪去。


    便宜老爹一走就是好幾年,家裏主事的就是個老仆,這樣都沒人眼紅有些太不正常了。


    羅一能想到的原因隻有一個,便宜老爹應該是某個大官的白手套,或是哪個大勢力、大家族的附庸。


    羅興與羅旺聽了羅一的這番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眉頭一擰相互對視了一眼。


    羅一將兩人的遲疑看得真切,不打算給他們思考的時間。


    “沒有使君護著,別說是我兄弟二人,就二伯您這樣整日偷雞摸狗遊手好閑的,早不知道讓人打死多少迴了。”


    目光瞥向大伯,羅一學著先前大伯虛偽的模樣,笑眯眯的挑撥離間道:“二伯是個不好動心思的。


    能琢磨出搶奪親弟弟家產的心思,肯定是您這種老奸巨猾的笑麵虎。


    待會我去府衙把此間之事說了,您猜會是個什麽結果。”


    這話讓羅旺心中一顫。


    去歲城西販賣綢緞的高仁家中嫁女,硬是被營田使借著障車堵路,訛走了千匹綢緞。


    老三的家業還真如羅一所說,沒人護著的話,早就連皮帶骨頭的被人給吞了。


    “是你大伯將我喊過來的,分家的私契也是他拿出來的。”


    羅旺在柳城混了二十年,對衙門裏的那些道道門清,他可不想挨板子,迅速撇清了關係。


    想了想,又不甘心到手的好處就那麽吐出去,瞄了一眼羅一,羅旺繼續道:“城外莊園裏的那些地就夠我忙活了,宅院和鋪子我也照看不過來。這個賬你們兩個算吧,不要將我算進去了。”


    羅興臉色氣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心中暗罵羅旺是個挨千刀的。


    見勢不好不但比誰都跑的快,還把責任全推給了自己。


    有心想再爭辯幾句,可沒了老二這個愣頭貨,宅院與鋪子就不太好拿了。


    羅一這小子說得又那麽篤定,也很在理,這事是成不了了。


    “這是你祖父拿出來的契約,肯定是假不了。”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羅興拍了拍羅一的肩頭,“不過你二伯都不打算算賬了,我這個當大伯的再繼續下去,就太不近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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