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微微燥熱,馬車裏頭也微微的悶。


    宋璋坐在沈微慈對麵,昏暗中他看向她的臉龐,嫵媚下帶著一絲絲的豔嬌。


    她規規矩矩坐著,手指間的緞繡鳳蝶水貂花柄團扇放在膝蓋上,兩人沉默的如一潭死水。


    宋璋偏過眼去,微微皺眉。


    規矩的像個木頭,湊他近一點像是要著火似的。


    建安侯府門前早已有管家等候著,見著宋國公府那輛華貴的馬車,連忙叫人快去前堂通傳,又一臉喜氣的來迎人。


    宋璋先下馬車,隨後牽著沈微慈下來。


    一舉一動都透露出照顧。


    底下人看在眼裏,不由羨慕的看向從馬車上下來的沈微慈。


    隻見她一身胭粉白玉蘭的軟煙羅,紗質上光色流轉,露出了月白如意繡鞋,繡鞋上點綴著東珠,熠熠生輝。


    再那發上的玉簪點翠,樣樣成色極好,白潤臉龐下垂下的翡翠耳墜和脖子上的白玉串珠,恰如其分的點綴,一舉一動都透著秀雅雍容,該是金嬌玉貴的嬌氣人。


    更遑論那婉婉轉轉的眼波流轉,一如春雲冉冉。


    往前低調不張揚的三姑娘,僅僅才幾日,便如天仙照人,果真富貴養人顏是沒錯的。


    前堂內。


    建安侯府三房的人盡在,都為了今日的迴門。


    隻聽得管家一聲通報,便見宋璋牽著沈微慈進來,站在前堂中間,規矩的與眾人問安。


    眾人看著宋璋始終牽在沈微慈的手上,神色各異,有人高興,自然有人心思不快。


    文氏淡淡看著沈微慈和宋璋過來給她這嫡母問安,她卻必須得一臉笑意的握著她的手說貼心話,便覺得難熬。


    旁邊的沈昭昭幾乎將帕子都捏的碎了,最是見不得沈微慈現在的這般模樣。


    憑什麽她居然能嫁去宋國公府,憑什麽二堂兄這麽喜歡她。


    她恨的不行,不明白自己哪一點比不上沈微慈。


    又看她去給慧敏郡主問安,慧敏郡主看她的眼神好似也沒那麽不喜歡,心裏就更難受。


    沈榮生倒是欣慰的不行,看宋璋一直站在沈微慈身邊,又叫他一聲嶽父,那感覺實奇異,又覺臉上生光。


    沈微慈和宋璋又一一問過了慧敏郡主和老太太,堂上的氣氛輕鬆了些。


    老太太拉著沈微慈去問宋國公府的事情,宋璋便與男子們站在一起說話。


    說的不過是些家常,一上午便過去了。


    沈明秋靠過來,緊緊拉著沈微慈的手,小聲道:“三姐姐,真真羨慕你。”


    “我要有你這樣的好親事就好了。”


    沈微慈安慰她:“你比我更有福氣的。”


    說到最後快散時,文氏最後拉著沈微慈去一邊說話。


    她的聲音很低,目光中透著的情緒很微妙:“微慈,之前的事便忘了吧,現在你已嫁人出去,常在宋國公府了,我也希望你在那兒過的好的。”


    沈微慈低聲說客氣話:“那些事我本沒記著的。”


    文氏聽罷便伸手握著沈微慈的手:“在侯府裏,你該知道彥禮是從沒有傷害過你的,如今他到了議親的年紀,我也正為他的親事發愁。”


    “我聽說宋國公府三房的嫡二女還未出嫁,兩人年紀也正好相當。”


    “我想讓你中間做個牽線媒人,將這樁婚事談妥,這也是老太太和你父親的意思,你看如何?”


    國公府三房的嫡二女宋玉溪,沈微慈上迴便見了,颯爽大方,容貌不俗,也十分不拘小節的性子。


    她是快要十四的年紀,家裏應是等著太子定下後再決定親事,即便現在沒定親,也定然不可能瞧上沈彥禮的。


    沈彥禮兩年秋闈不中,亦不會武,常與京城紈絝在一起,整日裏混日子,宋家該是瞧不上。


    宋國公府這樣的門第在沈微慈進門第二日了解後便知曉了,族中後輩幾乎沒有不成器的,大抵也有不成器的,但在軍營裏一鍛煉幾年,身上便沒有紈絝氣了。


    唯一稍弱了些的便是二房的嫡二子,那也是傷了腰迴來修養,卻在兵部掛了閑職的。


    宋國公府幾乎大半戍守邊疆或是任武職,沈彥禮這樣的紈絝,怎麽能瞧上。


    但即便能瞧上,沈微慈也不會牽這個線。


    沈彥禮雖沒那麽壞,但也不是個牢靠的,她不想後頭惹些麻煩出來。


    心底細細一思量,沈微慈便低聲迴了文氏:“這事我不好牽線。”


    “一來我剛進國公府,對三房的還不熟悉,貿然去做媒,難免有些唐突了。”


    “二來宋玉溪的確待嫁,但三房老爺還是已有人選的,我這般去說,兩廂尷尬,更是不好。”


    “三來也得先問過了三哥哥的意思的。”


    文氏聽到這裏,忽的一聲冷哼:“你現在是能耐了,嫁去國公府這樣的門第,還是世子妻,身份高貴上去了。”


    “可你別忘了,你可是從侯府嫁出去的,你母親本連外室都算不上。”


    “難不成你以為你母親現在是側室,就真的是側室了麽?”


    “要是我不認,她便不是。”


    沈微慈明白文氏這是拿母親的名聲來威脅她了。


    她靜靜看著文氏:“即便嫡母在外頭說穿我母親的身份,您覺得老太太和父親會不會認?”


    “且不說族譜都寫上去了,便說外頭說出去的事又說不是,當作兒戲一般,外頭人會怎麽認為?”


    說著沈微慈神色更淡:“再說,即便我牽線,這門親事也定然不會成。”


    文氏沒想現在沈微慈說話竟然這般直白了,從前那些在她麵前的小心翼翼一夕之間全沒了。


    她沉著臉冷笑:“這門親是老太太說的,你不願幫忙,你覺得老太太會不會高興?”


    “我隻話給你帶到這處,其他的你自與老太太說去。”


    文氏說罷冷哼一聲,又迴了花廳。


    沈微慈冷清看著文氏的背影,剛才還有句她沒說。


    她母親大抵也不屑進祠堂。


    隻是她私心裏想讓母親也有一個名分而已,不至於孤零零葬在山頭,唯有她記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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