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她不顧告誡,獨自一人提前下山等在那裏,一群山匪畏於仙長神威,不敢跟隨,隻在後麵遠遠的等著,不敢下到山下去。


    王英竟發現一群豬羊沿著山路自己走來,不遠不近的就停在了山下。這讓她大駭。驚恐萬分的迴到了山上,眾山匪不知發生了什麽,隻看到首領縱步如飛的向山上跑去。他們等到正午時分,再三確認不差一分一毫後才下山,一群人高高興興的將一群豬羊趕迴了山上。


    人就是這麽短視,僅僅幾天過去,寨子裏的風向就變了。不再人心惶惶,眾人對仙長的敬竟然超過了畏。很多人覺得日子這樣下去也不錯,每日都有肉吃。天知道他們多少年沒有吃過飽飯了。


    仙長是仙人更好,這樣就能保佑他們。至於仙長會引神雷,這確實讓人害怕,但也沒降到他們頭上啊。


    平日跟著黃臍的一群年輕人,不再對他前擁後簇。他發現自己的話不好使了,連小孩子也不理他,這下他不忿了。


    但平時一群年輕人跟著他,是希望能從他這裏得到點吃的,現在躺在家裏就有肉吃,誰還願跟著他受氣。平日他吆五喝六的,早就讓人不滿了。


    哪怕他仗著首領小叔子的身份能多得一些肉,但人家也不缺肉啊。寨子裏是有一百多人,但每日十頭豬十隻羊也夠吃了。因此,他那點身份也就不值錢了。


    這日,男童女童帶迴來了筆墨紙硯。黃倫發現竟是上好的鬆煙墨,顧不得眾人詫異,拿著墨不停的嗅著。


    王英知道何故,山上糧食都不夠吃,哪還有錢買筆墨紙硯,黃叔都好幾年不曾動筆了。


    但男童女童從仙長處帶迴的消息,讓她不得不打斷黃叔,此事必須要他拿主意。


    “什麽?竟要我們將自身姓名與年歲,寨子裏的情況都寫下來?”聽清問題後,黃倫驚訝無比。但皺眉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到底是為何。


    能進來屋子議事的,都是寨子裏有些地位的人,除王英,黃倫外,還有一位老者,他是寨子裏年齡最大,輩分最高的人,名叫黃禮。還有兩名男人,三旬的年紀,一人叫柳榮,一人叫胡三。當然,少不了的是黃臍,他本沒資格進來,但厚著臉皮參與進來,眾人也都不與他計較。


    眾人都苦苦思索著,但見識最廣的黃倫都想不明白,他們又能想到什麽?


    突然,黃臍叫道:“我早就說過他是官府的人,這是想摸清咱們的底子,將咱們一網打盡啊。”


    眾人看了他一眼,沒有理會。


    王英更是知道自己這個小叔子的性情,看都懶得看,對黃倫道:“黃叔,該如何做?”


    “唉,寫吧。”黃倫歎口氣,他們有什麽條件來抗衡?


    “不能寫,那妖道居心叵測,我們要將他趕出去。”黃臍衝上前來,大叫道。


    眾人皺眉,素來看他不順眼的胡三更是冷哼一聲,表情不屑。豬腦子,把那人趕跑了,你每日弄肉給大家吃?


    黃臍卻一直叫囂著,不肯罷休。


    王英看不過去,斥道:“黃臍,出去。”


    “什麽?大嫂你讓我出去?你為什麽連建議都聽進去?”黃臍大聲叫道。


    “你這是胡鬧。”王英沉聲道。


    “我胡鬧,我胡鬧。”黃臍瞪大了眼睛,他看眾人沒人肯幫他說話,冷笑一聲道:“我代表的是我大哥,沒有他你們誰能活著?你們要是忘恩負義,就趕我走吧。還有大嫂,你可別胳膊肘往外拐。”


    “你......”聽到他拿亡夫做條件,王英皺眉,尤其聽到後麵的葷話,她更是怒火中燒。


    那句指桑罵槐的話,讓劉榮與胡三狠狠皺眉。


    黃倫暗自搖頭,要不是看在你大哥的份上,你以為自己能事事特殊,還像大戶人家的公子一樣?你可知道你大嫂為了你的事,壓下了多少不滿與抱怨,受了多少委屈。


    “好了。”黃禮說了一聲,雖然沒有明確表明意見,但顯然是包庇黃臍。做為王英與黃臍的叔公,就是黃倫也要叫他一聲叔,黃禮是寨子中少有能推翻首領決定的人。


    黃臍顯然也知道這點,正是憑著黃禮的庇護,他才肆無忌憚,他哼了一聲,滿不在乎的坐下。


    劉榮與胡三是後加入進來的,雖然心中不滿,但明智的沒有開口。


    楊漢拿到了寨子裏的情況,共一百三十三人。


    五十歲上的三人,都是男性,婦人二十一人,十五歲以下孩子二十二人。十五歲到二十歲五十人,二十歲到三十五歲三十七人。


    楊漢看著這些數據,卻狠狠皺眉。


    不合理,太不合理了。


    老弱婦孺太少了,青壯年又太多。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村子應該有的年齡結構。


    既然上山落草,必然是經曆了一番變故,這點楊漢早已猜到。看來這個寨子的年齡秘密,就隱藏在那些變故上了。


    落草五年,五歲一下的孩子卻隻有幾個,而二十個婦人都在生育期內,這也證明了山上的生活有多艱難。生的孩子養不活。


    突然楊漢想到了什麽,如果一個村子麵臨滅頂之災,潛意識中一定會保孩子,而舍棄大人,尤其是年老之人,因為孩子才是希望。


    難道說......


    但紙上沒說明原因,顯然這是這個村子的秘密,他們不可能全部透露給他。


    還有個問題,這個寨子大多人都姓黃,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外姓,一個柳姓,一個胡姓,兩姓加起來有三十人,以劉榮,胡三為主,紙上麵說他們是後來投靠來的。


    黃姓之人很可能來自一個村子,這讓楊漢的猜測又多了一分可能性。


    紙上說女首領叫王英,孀居之人,也就是寡婦,年齡二十二歲。能以十七歲的年齡坐上首領的位置,楊漢猜測她丈夫必定身份不凡,最起碼在那群黃姓之人中是這樣。不然難以服眾。


    還有個小叔子黃臍,就是那日屢屢嘲諷楊漢的年輕人,十八歲。寨子生活如此艱難的情況下,那人卻能保持白皙的膚色,看來多半是個紈絝。這也再次驗證了他之前的家庭必定在一群人中有很高的地位。


    但在這種情況下,還保持著紈絝習性,必定會拉仇恨。


    馬千軍隻打探到這路山匪,雖然也劫掠商旅,但從來不殺人。但紙上麵的情況,他就不可能打探到了,不然這個寨子也留存不到現在。


    楊漢收起了紙,雖隻看了一眼,但那些數據卻牢牢記在了他腦中。


    他腦中快速思考著,不是一姓人,那就給了他分化拉攏的機會。而黃臍或許更是個契機,將黃姓之人,打成一盤散沙的關鍵人物。


    楊漢既然要收服他們,豈能讓他們抱團,今後他的命令才是他們唯一的意誌。


    但要收服這一群人,看似容易,卻又不易。單是那個女子就頗為難纏。楊漢沒想到一群人中意誌最堅定,最不肯屈服,也一直抱著懷疑的竟是個女子。


    據馬千軍所說,這個女子夜夜在他窗下窺探。就是膽量小了些,連窗戶紙都不敢捅破,就豎著耳朵聽。


    害的楊漢緊張不已,連夢話都不敢說了。


    ......


    話說王英沒有查探到什麽,寨子裏日日有肉吃,人人滿意無比,但她卻不甘心。


    過了幾日,她總覺得不對,這天早晨又下了山。一路順著山路走,走到半路,果然又發現了一群豬羊沒人趕自己走來了。


    如同上次一樣,她害怕了,又是幾天時間不敢下山。


    過了幾天,她又要下山,手下的人反倒怕了,唯恐冒犯了仙長。紛紛勸她,但她不聽,執意下了山。


    為此她半夜就出發了,她沿著山路走了很長時間,一直順著豬羊的腳印走。她相信一定能發現什麽不對的地方,可是她又不敢靠近有人煙的地方,走了近百裏山路。結果什麽也沒發現,沒再遇見豬羊自己送上門的事情。


    這下她高興無比,結果迴到山上,發現圈舍中又多了一群豬羊,她驚駭不已。一連兩天沒敢出房間,再不敢嚐試了。


    然後壯著膽子偷偷的靠近觀察楊漢,發現楊漢一天到晚都在寫字。豬羊帶來的不光有精鹽,偶爾還有大米白麵,筆墨紙硯更是常有。黃叔眼饞了很久,卻不敢私自截用。


    王英好奇到了極點,有什麽東西能從早寫到晚,就暗地裏囑咐童男童女,讓他們問道:“仙長,你在寫什麽啊?”


    楊漢本來在喝茶,聞言動作一頓,望著一雙男童女童,道:“什麽寫什麽?”


    “就是寫......”男童撓了撓頭,似乎忘記了,女童道:“字。”


    男童忙不迭點頭:“是啊,寫字。仙長,你寫的是什麽啊?”


    楊漢一聽,就知道八成那個女首領又在觀察他,不然怎麽知道他在寫字。要知道在男童女童來送飯時他可從來沒有寫過,他們是不可能知道的。


    楊漢就道:“本仙長在寫仙經,就是仙人修煉的道法。”


    男童女童得到了答案,迴去了,他們其實並不關心,在他們心裏仙長就是會法術,不然怎麽會天天變出糖來給他們吃。


    這個問題就要問馬千軍了。


    楊漢知道男童女童肯定會將自己的答案說給女首領聽,為此他晚上特意晚睡,還出言恫嚇。


    這夜,王英在楊漢屋中的燈熄滅很久後,才悄悄摸到窗下,她以為楊漢睡熟了,誰知猛然聽到一句炸響“大膽妖孽,速速受死。”


    王英亡魂大冒,險些跌倒在地,片刻後迴過神來,正要離去,卻聽到輕微的鼾聲。


    房中,楊漢根本就沒發現她,之前不過是在詐她罷了,但現在他真的是睡著了。


    定了定神,王英一咬牙挑開了門,偷偷進了房間,從一堆紙張中拿了幾頁。


    黃倫深夜被喊起來,本有些哭笑不得,英兒這些日子在他看來有些走火入魔了。但他其實也想弄明白是怎麽一迴事,也就沒有阻止她。但等他從王英手中接過那幾張紙,表情瞬間就變了,他看不懂。


    上麵盡是一些奇怪的符號。


    王英看黃倫皺眉,不由問道:“黃叔,可是道士畫來驅鬼的符文?”


    “有些......不像。”黃倫是見過道士做法的符文的,但想到道長會引雷,不是一般的道士可比的,他又遲疑了。


    王英拿過來翻來覆去的看,想到男女童說的,那人寫了半尺高的紙,莫名的覺得厲害。


    天亮後,楊漢就發現了不對,有人進來過。房中看似毫無異樣,但紙張的順序錯了,他每張都標記有阿拉伯數字。


    楊漢從男童女童口中得知,女首領安分了幾天,疑心發作,又下山去了。


    楊漢有些無語,這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看來她不弄明白豬羊是如何被自己拘來的是不罷休了。


    這樣的女人給她機會,她能上天。也別說不可能,武則天不就是抓住機會,做了女皇帝嗎?


    不知不覺,楊漢在山上待了快一個月了。那對男女童已經被楊漢用奶糖收買了,隻要楊漢出來閑逛,他們就跟在身後兩側,頗像那麽迴事。


    這天,楊漢讓男女童將眾人都喊來。


    他站在當日作法的大石頭上,俯視著一群人,說道:“本道本想收服你們以供驅使,奈何你們本領實在差勁,連當山匪都不合格。所以,本道將弟子招來,等你們學會本領,本道再帶你們幹大事。”


    眾人攝於他的威嚴,不敢問是何大事。黃臍站在後方,縮著身子,雖然心中嫉恨,但卻不敢出頭。


    楊漢看了看天色,太陽正好到頭頂。他手中掐訣,口中念念有詞,這讓所有人不安,當日楊漢就是這般引下雷霆的。


    “疾”楊漢喊了一聲。


    話音剛落,一人從山後走來,眾人大驚,竟然無人發現,憑空出現的一般,難不成真是仙長拘來的。


    楊漢沉聲道:“這是本道大弟子,特意來教你們本領。你們要好好學藝,本道要閉關一段時間,等下次再來,如果發現你們武藝不長進,定輕饒不得。還有,不得忤逆他,不然本道千裏之外就可知曉,會降下懲罰。”


    馬千軍身高八尺多,站在眾人麵前,身體像標槍一樣直插雲霄,給人很強的壓迫感。他麵目表情的盯著眾人,哪怕是最桀驁不馴的黃臍也不得不在他淩厲的目光下低頭。不同於楊漢用勢威懾他們,馬千軍可是有實打實的武藝的。


    更殺過不少人,他知道現在是立威的時候,因此毫無保留。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殺氣,讓所有心生寒意。


    尤其是王英,她練過武藝,比別人感受更深。


    她心髒劇烈的跳動,自己絕不是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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