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漢到了馬千軍院子裏,發現他正躺在躺椅上曬太陽,旁邊矮幾上放著幾樣吃食。


    楊漢站在門口看了一會,馬千軍閉目假寐,偶爾捏一粒蠶豆放入口中,整個過程中眼睛都沒有睜開,卻能準確的放入口中。這讓楊漢佩服不已。


    躺椅自然是楊漢畫圖,吳伯製作的,夏天納涼,冬天曬太陽,可以說在楊府是人人喜愛。吳伯就曾說,要是出售定不愁銷路。


    這點楊漢不懷疑,此時流行的是圈椅,太師椅雖然也出現了,但得名於秦檜,現在多用於官員,還不叫太師椅。


    躺椅是明朝之後才出現的。如此舒適的臥具,沒有不大賣的道理。但楊漢收攏的木匠還很少,現在忙著製作別的東西,根本忙不過來,以後再說吧。


    楊漢來到近前,發現矮幾上擺放著一盤毛肚,一盤豬耳,一盤炸蠶豆,一盤蒸臘腸,一壺酒。


    真是好不愜意。


    當然楊漢也知道,對方難得有這麽清閑的時候。


    馬千軍睜開了眼睛,看到楊漢,他趕忙起身,笑道:“漢哥兒來了。”


    說著便為楊漢倒了一杯黃酒,楊漢接過,還是溫的,不由看了一眼坐在熱水盆裏的酒壺。對林幼薇的賢惠,再次有了新的認識。


    楊漢覺得,如果自己能不死的話,以後找妻子一定要按著林幼薇的標準找。溫柔賢惠,小家碧玉。


    大家閨秀還是算了吧,於家有益,於己無趣。他就喜歡兩廂廝守,溫情脈脈的感覺。


    楊漢飲下一杯黃酒,放下了杯子,看了一圈,疑惑道:“嫂嫂呢?”


    “去找吳嬸了。”馬千軍指了指後麵。楊漢才想起來,酒樓行的人賠了那麽多的錢,如今剛入庫,自然要點檢一番。此事一直是吳嬸與林幼薇在做。


    馬千軍看楊漢有點猶豫,問道:“漢哥兒有事?”


    楊漢將手中的紙卷遞給他,馬千軍打開看了一眼,目光不由一凝,狐疑的望著楊漢。


    因為上麵很多鬼畫符,還有圖形,他看的一頭霧水。


    “這些東西不方便印刷,我本來想讓嫂嫂幫忙謄抄幾份。”楊漢苦笑著解釋道,後麵的話沒有說,林幼薇如此忙,哪還有時間。


    “是為你那些弟子準備的?”馬千軍想到了什麽,問道。


    “嗯”楊漢點了點頭。


    馬千軍詫異不已,也有點汗顏,他都......看不懂,那些孩子學的會嗎?更別說有的年齡比芽兒還小。


    “我來吧。”馬千軍想了想,說道。


    楊漢有些猶豫,但隻能這樣了,他實在沒有時間,隻能麻煩馬千軍了。他不由愧疚道:“又讓馬哥你不得清閑了。”


    馬千軍渾不在意的笑笑。


    他很想說現在的日子比之過去不知好了多少倍。再無擔驚受怕不說,吃穿用度等優越程度比之王公,這些都是漢哥兒帶來的。他心中一直對漢哥兒很感激,能為他做事,哪怕再忙碌也隻會讓他覺得充實。


    楊漢離去了,馬千軍望著厚厚幾摞“天書”,一時間感到棘手。他抓起酒壺一飲而盡,長舒一口氣,起身向書房走去。


    天知道書房他進了幾次,書桌朝哪擺他都不記得了。同時心中有一股急迫感,漢哥兒的事他越來越看不懂了。


    楊漢匆匆朝後院走去,路上沒有發現芽兒與小石頭兩人,也不知道這一會時間兩人跑哪裏去了。


    他記掛著鏡片的事,進了院子。


    小蓮正在目不轉睛的磨鏡片,沒有發現楊漢進來。想到剛才的事,楊漢有些尷尬,不由咳嗽了聲。


    小蓮起身,笑道:“剛才有事忘了給漢哥兒說,鏡片我磨成了兩片,都是按漢哥兒的要求,也不知合格不合格。”


    說著,就去尋找。


    楊漢看她模樣,好似並無異樣,不由鬆了口氣。


    小蓮拿來一個盒子,遞給楊漢。


    他快速打開,裏麵躺著兩篇鏡片,正是一凸一凹。楊漢各自拿起放在眼前看了看,強忍著將它們重合的激動,他不動聲色的放迴盒子裏。


    對小蓮笑道:“很好,多謝你了。”


    小蓮淡然笑了笑,又迴原位磨鏡片去了。這讓楊漢覺得剛才的事情恍惚是自己的錯覺,難道小蓮真的隻是熱心?他多想了?


    楊漢搖了搖頭,拿著盒子離開了。


    小蓮目光從手中的鏡片上移開,望著他的背影,目光有些幽深。


    之後兩天,小蓮又成功磨製出了一片凸透鏡鏡片。她從來不問用途,當然,楊漢也不會說。


    夜深人靜的時候,書房中隻有楊漢與馬千軍,吳伯三人。楊漢裝上了鏡片,一件單筒望遠鏡出現了。


    雖然是黑夜,看的不甚清楚,但楊漢還是很激動,他遞給了吳伯。後者接過,不說他曾為磨鏡片的事煩惱了很久,單是漢哥兒神神秘秘的,還特意讓他暗中找人打造了銅管,就夠讓他好奇的了。他學著楊漢的樣子放在眼前看了一眼,卻什麽也看不到,恍然想起楊漢是閉著一隻眼睛的。


    又伸出一隻手捂著眼睛,這次他看了一眼,先是一頓,放下後,瞪大了眼睛有些疑惑。又將鏡筒放在眼前,隻看了一眼,手不由一抖,鏡筒脫手向地上落去。


    幸好馬千軍一直看著他,接住了。吳伯仍愣愣的,好似丟了魂一般。


    馬千軍有些疑惑,將鏡筒放在了眼前。


    “漢哥兒,好大。”吳伯迴過神來,激動的有些語無倫次。


    楊漢點頭,當然大,臉上抑製不住的笑容。


    馬千軍的手也抖了一下,顯然也受驚了。但他要鎮定的多,他緩緩放下鏡筒,望著遠處牆上的一幅字,神情恍惚。


    那副字是楊漢特意準備的,他故意寫的很小,放在二十米外。正常情況下,眼睛根本就看不清,但通過望遠鏡,卻大如鬥,清如鏡。


    這如何不讓兩人吃驚。


    楊漢忍不住笑笑,到了白天,他們會更吃驚。


    “漢哥兒,此乃何物,為何......?”吳伯急聲問道。


    馬千軍也睜大了眼睛,今天所見,實在是超出了他們生平常識。


    “千裏鏡,數裏外之物,恍若眼前。”楊漢摩挲著長筒望遠鏡,笑道。雖然還很簡陋,光是銅管就有一尺長,每次還要來迴伸縮。但畢竟是成功了。


    吳伯嘴唇不住的顫抖,覺得這簡直是鬼神之術。馬千軍也是胸膛劇烈起伏,曾經為軍人的他,更清楚此物的價值,用在軍事上,簡直有如神助。假想一下,北虜遠在幾裏外,卻早早被宋軍斥候探知,這該掌握多大的主動性,對宋軍多大的優勢啊!


    可惜自己已經不是軍人了,馬千軍神色有些黯然。


    突然,吳伯身子一陣顫抖,他表情驚慌,哆哆嗦嗦道:“漢哥兒,這......會不會惹來......禍事?”


    楊漢一愣,不明所以。吳伯斷斷續續的說明白了,在他看來這隻能是鬼神的神通,凡人竊取,天知道鬼神會不會降怒。


    楊漢哭笑不得,一番安慰後,才讓吳伯放下心來。


    兩人神思不屬的離去了,楊漢又玩了一會,小心的放進了櫃子裏。他深吸一口氣,既然單筒製造成功了,隻要小蓮再磨出一塊凹透鏡,他就能組裝雙筒望遠鏡了。


    關於單筒與雙筒,後世有個誤區,以為兩者間有巨大的技術差距。而近代及以前的影視劇中望遠鏡也往往以單筒的形式出現,這又加深了普通人的誤解。其實不然,兩者的區別還真就是單筒與雙筒。望遠鏡在歐洲最初出現時,人們就已經能製作雙筒的。之所以單筒的比雙筒的普及,就是因為單筒的成本低,價格低廉。


    這也跟它出現的地區有關。


    歐洲十五六世紀時,還沒走出黑暗的中世紀,還很貧窮。這就限製了雙筒的出現。楊漢相信,要是放在大宋或者明朝,富人眾多,雙筒一定能得到普及。


    ......


    自從潑皮從九州酒樓離開,就標誌著此次事件的平息。雖然不足一旬時間,酒樓行卻損失極重,幾十年口碑毀於一旦。如果口碑不能重建,酒樓行勢必會新舊交替,重新洗牌。


    但那是在沒有九州酒樓參與的情況下。


    之後一連兩日,九州酒樓都緊閉大門,眾人能理解,畢竟被潑皮禍害的夠嗆,總要整修一番。奇怪的是酒樓行的那些酒樓也關門了。


    這就奇怪了,好像商量好的一般,這讓所有人自從對酒樓行的酒樓不屑,不恥外,又多了一絲好奇。


    第三日,街上開始出現酒樓行各家酒樓的夥計,一個個在街上派發紙張。頗為粗陋,一股油墨味,上麵印著幾行字,上寫為迴饋新老顧客,特舉行優惠活動,接著是酒樓名字,中間一行大字“自助餐”,三十文任吃,下麵寫著為期三天。


    酒樓行各酒樓之所以關門了兩天,那是在閉門修整。畢竟舊的形象已經根深蒂固,要想走出低穀,首先要做的就是給人新的印象。


    新裝修是這樣,勞什子“自助餐”也是這樣。


    三十文的價格呢,也是經過仔細考慮過的。三十文吃一餐飯對普通百姓來說有點高,但對大酒樓那可太低了,喝一壺稍微好點的酒都不止這個價格。但三十文呢,又不是真的高,普通百姓雖然節儉,但也不是真的吃不起。


    這自然就是九州酒樓給酒樓行的人出的主意了。話說,眾酒樓行的東家還以為李豁也當上行首了,會如何拯救他們呢!誰知就是這兩個讓人看不懂的主意。


    新裝修一番也不是不行,但“自助餐”是什麽?


    真的對他們酒樓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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