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碗來筷往,很是熱鬧,這裏可沒有讀書人,食不言寢不語不適用這裏。


    眾人正吃著,突然吳嬸一怔,拍了拍額頭,懊惱道:“你看我這個記性,這麽重要的事都給忘了。”


    楊漢有些疑惑,隻聽吳嬸說道:“漢哥兒,昨日夜裏李豁來了,看他的樣子有些著急,問他也不說。別是出了什麽事吧?”


    楊漢想了想,看眾人都停下了筷子,遂笑道:“沒事,我會解決的,大家吃飯吧。”


    “噢,那就好。”吳嬸鬆了口氣,桌上又恢複了熱鬧。


    小蓮詫異的看了楊漢一眼,他一句話就讓擔憂的眾人恢複了正常,她低下頭去扒飯,有些神思不屬,不知在想什麽,連大郎給她夾菜也沒注意到。


    晚飯後,楊漢來到廳外,馬千軍來到他身邊,低聲說了一句,楊漢微微點了點頭,馬千軍離去了。


    子時時分,眾人早已睡下,楊漢在書房中寫著什麽,這時門響了下。楊漢放下筆,看到馬千軍帶著李豁來了。


    “師父,出事了。”李豁臉上滿是焦急之色,一見麵就如此說道。


    馬千軍轉身就欲離去,楊漢喊道:“馬哥,要是不累不如留下來聽聽,我對你沒有秘密。”


    馬千軍心中微微感動,點了點頭,坐在了一邊。李豁露出驚訝之色,他知道師父很倚重馬師伯,但師父的話還是讓他很吃驚。


    “坐下來,喝口水,慢慢說。”楊漢笑道,便去拿水壺,一摸已經涼了,他不禁苦笑。白日裏還有小蓮不忘添茶水,晚上找誰去?原來不用仆人也不是全是好處。


    楊漢隻能作罷,也坐在了椅子上,看向李豁道:“出了什麽事?”


    李豁已經恢複了些平靜,他愁眉苦臉道:“有人去九州酒樓搗亂,每每點一桌菜,結賬時就說不好吃,還嚷嚷的人盡皆知,都打擾了別的客人。”他有些憤憤道:“弟子看他們是存心來找事的。”


    楊漢聽後沉默不語,馬千軍露出沉思之色。


    李豁苦笑道:“因為酒樓外麵就立著‘凡說不好吃者,十倍償之’的牌子,眾目睽睽之下,弟子也無辦法,隻能賠他們十倍錢財。”他有些欲言又止道:“師父,能不能.....”


    楊漢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什麽意思,他開口道:“不能。”


    “可是師父......”李豁一急,楊漢伸出手製止了他,問道:“他們點了多少錢一桌的飯菜?”


    “一開始是幾貫,後來就變成了十幾貫,二十幾貫。就在今日,變成了......五十貫。”李豁滿臉苦澀道:“還是上午下午都來,弟子怕......”


    馬千軍驚訝無比,漢哥兒從九州酒樓抽錢的事他是知道的。以往他也去拉過錢,但都是李豁備好的,其中還有從小吃車收的錢。他知道九州酒樓很賺錢,但具體數目卻沒有了解過。


    真按李豁的說法,今天一天就賠償出去了一千貫。難道說九州酒樓一天的收入就有如此多?或者說更多?


    楊漢揉了揉眉頭,怪不得李豁如此焦急,對方的行為確實是步步緊逼,得寸進尺。說不定明日就敢點一百貫,兩百貫,五百貫一桌的宴席,到時九州酒樓賠是不賠?


    賠,擺明了當冤大頭,不賠,那就砸了那塊“凡說不好吃者,一律十倍賠之”的招牌。而且不光是一塊招牌的事,很可能引發連鎖反應。


    很顯然,對方就是來找茬的,找的借口又是如此刁鑽。好不好吃,全是唯心問題。你做的再好吃,別人非說不好吃,你又能怎樣?嘴長在別人身上。


    楊漢一直沒有說話,李豁有些坐不住了,難道師父也沒辦法不成?這樣下去,九州酒樓非關門不可。


    那他們這幾個月的辛苦不就白費了,而且九州酒樓勢頭如此之好,就此落幕,他實在不甘心。


    馬千軍眉頭緊皺,此事確實棘手,他想不到應對的方法。


    房中一時安靜無比。


    突然,楊漢抬頭問道:“有幾波人來搗亂?”


    “三夥人,都是些潑皮花胳膊,多半是被人雇來的。”李豁不知師父是否想到了辦法,但還是說道。


    楊漢深吸一口氣,馬千軍與李豁緊張的望向他,隻聽楊漢說道:“咱們也找,從明日,不,今天夜裏就找。我要明日一早酒樓從一到三樓全部坐滿潑皮,隻要有人進來就大聲嚷嚷,就說不好吃,要十倍賠償。不光如此,還要砸桌子。”


    “啊。”李豁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馬千軍也驚訝無比。


    好半天後,李豁迴過神來,他幾乎以為師父是氣昏了頭,哪有砸自家招牌的。


    他大急道:“師父你......”


    楊漢又問道:“對方鬧了幾天?”


    “三天。”李豁一滯,有氣無力的道。


    楊漢笑道:“那好,咱們也鬧三天。”


    說完,楊漢眼中露出冷意:“對方要是再不知收斂,就別怪我心狠,拚著一個月不賺錢,我連鬧他一個月,我讓泉州整個酒樓行的人為我陪葬。”


    李豁眼前一陣發黑,跌坐在椅子上:“完了,師父不光是氣昏了頭,他還......失了心智。”他有些悲憤,師父這麽好的一個人,他幫了那麽多的人,那些人怎麽忍心如此做。他們氣傻了我的師父,我李豁要跟他們拚命。


    李豁失魂落魄的站起來,他麵如死灰,搖搖晃晃的就要往外走。


    這倒看傻了楊漢,怎麽迴事,我明明想出了辦法,這李豁怎麽這麽一副如喪考妣的表情?馬千軍看出了不對,趕緊將李豁拉迴來。


    馬千軍輕輕一拉李豁,他就全身無比的跌倒在椅子上,毫無反應。從這就能看出李豁的心神受到了多麽大的打擊。


    楊漢也發現了不對,他狐疑的望著馬千軍,後者苦笑,要不是了解漢哥兒為人,他幾乎跟李豁一樣也認為他氣傻了。


    從馬千軍臉上得不到答案,楊漢摸著下巴想了一會,有點明白了。他一連喊了幾聲李豁,後者都毫無反應,楊漢急了,劈頭一巴掌扇在他腦袋上,李豁茫然的抬起頭,眼中卻毫無焦點。


    難道還要再打一巴掌?楊漢有些手疼,他大喝一聲,李豁才恢複了些神智。


    楊漢苦笑不得道:“你不是以為我傻了吧?”


    李豁思維意識迴歸,是啊,師父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怎麽會?可是他還是疑惑的望著楊漢。


    一時之間沒法解釋太多,這已經到半夜了,再不準備就找不到人了。楊漢隻能簡短說道:“放心,誰傻了我也不會傻,我敢保證,不出三天那些人就會服軟。但有一點,你要撐住了,不到三天你不能撤。”


    楊漢自信道:“等他們來求你時,你別忘了咬迴一口,該要些什麽補償呢......”楊漢想了半天,沒想明白,幹脆不想了。他對馬千軍說道:“馬哥,今晚還要你出動。”馬千軍曾探查了兩個月,論了解程度比李豁還強。


    馬千軍帶著將信將疑的李豁走了,房中隻剩楊漢一人,他坐在椅子上,卻皺眉沉思不已。都過了一個多月,對方才來找麻煩,這其實已經出乎了楊漢意料。他不擔心別人找麻煩,沒人找麻煩才不正常,才是真的麻煩。因為你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在憋大招。


    他要好好想想,為何對方如今才行動,又是什麽促使他們決定現在動手。


    楊漢將所有的事情都迴想了一遍,他沒有背景,除了大郎馬千軍吳伯外,甚至沒有多餘的人手可用,他甚至足足準備了兩個月才敢開業。但站在外人的立場上,他們不知道啊,不知道九州酒樓有沒有背景。甚至想想,世人都知道隻有東京才有炒菜,還被大酒樓把持著。那些七十二家正店哪個不是背景深厚,背後多有達官貴人的影子,礬樓甚至與開封府衙直接接觸。


    那些大酒樓聯合在一起,所以才有這麽大的能量對外封鎖炒菜之技,幾十年來除了東京天下各州縣都不得而知。


    可是如今卻在泉州出現了,出現在九州酒樓。這就不能不讓人多想了。是了,楊漢好像明白了什麽,那些人多半以為九州酒樓背後有東京的大酒樓支持,有大酒樓支持也就相當於有了東京權貴的支持,說不定就是那些人的產業。


    地方官比不上京官,地方勢力又怎敢輕易與“具有”東京背景的九州酒樓敵對。而自己這個九州酒樓的東家也一直神神秘秘,根本不露麵,說不定更加深了他們這種想法。而且他們必定查探過,可是卻沒查到,這在他們看來可能更是九州酒樓實力深厚的一個證明。


    還有,李豁曾說他將自家酒樓三千貫賣了出去,這在那些人看來無疑很不正常,說不定是受到了不可抗力的脅迫。這又不能不讓人深想。


    這可能就是九州酒樓開業至今,過了一個多月,對方才敢來找麻煩的原因。雖然九州酒樓在那些人看來可能有東京的背景,他們也忌憚,但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們又怎麽會輕易服輸。如今地頭蛇的反擊來了。


    必然是這樣了,楊漢如此想道。


    九州酒樓生意如此火爆,可以說是日進鬥金,完全是一個下金蛋的母雞。他們能忍到現在才動手,楊漢都開始有點佩服那些人了。


    但帶來的麻煩也是巨大的,這是對方的一次試探,如果應對不當,或者說九州酒樓有絲毫的示弱,沒有展現出東京勢力應有的氣魄,讓對方察覺什麽。那九州酒樓可就真的危險了,那些人不將它吞掉,楊漢自己都覺得不可能。


    所以,九州酒樓還必須“狐假虎威”,借助子虛烏有的“東京勢力”,作為自己的保護殼。


    楊漢想了想,覺得剛才自己說錯了,不應該是三天,而應該是五天,甚至是十天,具體幾天看對方反應而定。


    此時不光不能示弱,還必須蠻橫,九州酒樓必須像一頭被激怒的犀牛,在泉州橫衝直撞,將一切都撞個七零八落,讓敵人心驚膽駭,再不敢撩九州酒樓的虎須。最起碼也要為九州酒樓,或者說他爭取一段時間,等自己真的壯大起來,哪怕事情暴露了,他也不用怕了,就能憑真真正正的實力與對方硬鋼。


    光是這些還不夠,楊漢突然覺得還必須加點什麽東西,但馬千軍與李豁已經離開了。算了,反正明日再說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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