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兒已經停止哭泣了,楊漢為她擦去臉上淚痕。


    問蹲在地上,苦惱的大郎道:“大哥,二郎呢?”


    大郎悶聲道:“被我爹打跑了,說是要去東京闖蕩。”


    楊漢無語,他上次就覺得那小子是個定時炸彈,還是能炸無數次的。炸一次就禍害這個家一次,禍害完他倒消失瀟灑去了。


    這也不是個頭啊。


    他環顧了一眼屋子,這個家不能待了。


    “漢哥兒,不能讓你還。”吳伯愧疚無比,梗著脖子道:“有本事就讓他們拆了我這身老骨頭。”


    “吳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這話就見外了。”楊漢笑道。


    “馬哥。”楊漢看向馬千軍,有點愧疚道:“剛迴來就又要讓你與嫂嫂分開,小弟實在對不住。”


    “漢哥兒嚴重了。”馬千軍並不在意,露出點笑意道:“跑一趟有甚底。”


    楊漢放下心來。


    去了泉州一趟他賺了幾千貫,當然不會沒有表示。大郎是自家人,他沒有見外,馬千軍他硬給了一百貫。


    相處近三個月,他持之以恆的待之以誠,楊漢最怕的就是馬千軍麵冷心也冷,還好不是。現在看來對方算是接納了他。


    馬千軍去了泉州,他受楊漢囑咐要雇傭一支車隊運三千貫銅錢來。芽兒也一同去了,他實在不放心讓芽兒繼續留在這裏,能開賭坊的無不是心黑手狠之人。


    “小石頭呢?”楊漢沒有看到小石頭。


    “他跑出去了。”大郎也有點納悶,剛才那些催債的來時,他看到小石頭匆匆跑出去了。


    楊漢有些擔心他,去了門外。他倒不相信小石頭畏懼跑了之類的,小孩子還沒有這麽複雜的心思。


    “漢哥兒。”身後傳來聲音。


    楊漢迴過身來,看到小石頭站在他身後,不由望了眼後山,大郎家後麵就是山林。問道:“你上山了?”


    “嗯。”小石頭點了下頭。


    “山上有野獸,不安全,下次不要一個人上山了,知道嗎?”楊漢摸了摸他的頭,輕聲叮囑道。


    小石頭抬起頭看了楊漢一眼,猶豫著沒說話,低下了頭。


    楊漢苦笑,這孩子心眼直,不會說謊話,他不點頭就是不願。他知道什麽原因,這孩子每天半夜都要出去,也不知為了什麽,神神秘秘的。


    隻能說道:“走吧,迴家去,我給你買了糕點。”


    小石頭沒有看到芽兒,隻要漢哥兒在家,芽兒從來不離他左右,不由問道:“芽兒呢?”


    “她去了泉州,等過幾日我們也要去了。”楊漢蹲下來,望著他道:“你願意跟我們一同去嗎?”


    “......嗯。”小石頭下意識的轉身望了眼後山,片刻後點了點頭。


    楊漢放下心來,他實在不忍心讓小石頭繼續迴那個家,不然生命遲早會夭折凋零。小石頭跟著他,左右不過多個人吃飯而已。


    楊漢跟大郎坐牛車去了城裏,大郎是受她母親囑托尋找二郎。二郎再不成器,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哪能不管。


    楊漢理解,天下做父母的不都這樣嘛。


    大郎很沮喪,一路上沉默不語。


    好好的生意沒有了,難怪他如此,楊漢沒有出聲安慰。就算這次不出事,他也要想辦法勸說大郎一家丟掉臭豆腐的小攤,跟他一起去泉州。


    在他為芽兒設想的未來,她會跟大郎他們親如一家的一起生活,她們賴以生存的會是一家大酒樓。


    楊漢有點頭疼,本來一切都很完美,卻多了二郎這個麻煩。


    楊漢也不知二郎是否真去了東京,也許在城中某個地方貓著呢。但不管真假,他都要想辦法排除掉他這個麻煩,他怎能讓這樣的禍害出現在芽兒身邊呢。


    不然就算他給芽兒留下再大的產業,都不夠一個賭鬼敗的。


    楊漢輕歎一聲,不再想此事。生活哪有十全十美的呢!


    大郎將楊漢送到他租的房子,就去尋找二郎了。楊漢迴身望著小院,他要想辦法勸說馬千軍的娘子跟他一起去泉州。


    此前他沒有對馬千軍透露過,就是沒有把握能說服他。馬千軍多半像他猜想的那樣,是有罪在身的,不然不會如此謹小慎微。南安縣雖然比不上泉州,但在隱秘性方麵確是非常好的藏身之所。


    楊漢想從他家娘子身上打開缺口。馬千軍對娘子千依百順的,隻要他娘子同意了,馬千軍多半不會反對。


    三日後,馬千軍拉迴了銅錢,與楊漢一同迴到了大郎家。


    賭坊管事早已帶人堵在大郎家。看到一輛輛滿載的銅錢,樂的合不攏嘴,就欲帶走。


    被楊漢攔住了,他冷聲道:“管好自己的嘴,我不希望別人知道此事。”


    “自然自然。”管事滿嘴的答應,哪還有前些日子的兇悍嘴臉。


    有錢就是爺。


    等人走後,大郎父母老淚縱橫,麵對楊漢不知說什麽好,大郎也紅了眼睛。楊漢沒有多說,他隻希望日後他們能好好待芽兒,視同己出。


    楊漢環顧一周,疑惑道:“怎麽沒有看到小石頭?”往日白天,小石頭是從不出去的。


    吳嬸歎道:“昨日被他哥嫂帶迴家去了。”人家是親哥嫂,他們雖然不忍,卻無法阻攔。


    楊漢皺眉,小石頭的哥嫂多半是以為大郎家還不起三千貫的巨款,怕被牽連。


    楊漢帶著馬千軍去了小石頭哥嫂家。大門上著鎖,看不到裏麵的情況,也不知小石頭怎麽樣了,楊漢急的團團轉。馬千軍雙手抓住鎖,左右一用力就挫開了。


    楊漢看的驚奇,馬千軍笑笑,沒有說話。


    進了裏麵,楊漢發現小石頭正在吃力的磨豆子,小小的身子推著沉重的石磨。他目光呆滯遍體鱗傷,衣衫破破爛爛。


    自從大郎一家賣臭豆腐後,小溪裏幾乎家家都開始跟著賣,自然也包括小石頭哥嫂家。


    看著小石頭這般模樣,楊漢怒火中燒,這是把人當牲畜使啊,何況還是個孩子。他衝上前去,使勁扯著拴著小石頭的繩索,可是怎麽也扯不斷。


    馬千軍看著急切異常,一改往日睿智,失了分寸的楊漢,露出沉思之色,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攔住了楊漢,抽出靴子裏的匕首,一揮而斷。


    “小石頭,小石頭......”楊漢搖晃了小石頭片刻,這個孩子才從呆滯中迴過神來,就死死的抓住楊漢的手臂,再也不鬆開手。


    小石頭的手勁很大,楊漢痛的齜牙咧嘴。馬千軍上前輕輕拍了小石頭的手肘一下,小石頭不由鬆開了手。楊漢的手臂已經青紫一片,他的肌肉本就鬆弛虛浮,如今更是腫的老高。馬千軍拿起楊漢的手臂看了一眼,說道:“要上些藥。”他看了一眼瑟瑟發抖還沒從恐懼中恢複過來的小石頭,目光有些奇異:“這孩子......”


    “走吧。”楊漢搖了搖頭,並沒有在意,拉著小石頭走出門去。


    “馬哥,你跟嫂嫂不如跟我一起去泉州吧。”路上,楊漢斟酌著說道。


    “好。”沒想到馬千軍輕輕應了一聲。這讓楊漢詫異不已,他當日是跟馬千軍的娘子說了,但一向柔弱的馬家娘子這次卻顯得猶豫不決,最終隻答應會勸說馬千軍,並沒有馬上答應。


    楊漢失望不已,算是失策了。


    他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勸說馬千軍呢,沒想到對方會這麽痛快的答應。


    他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了。


    良久後,他鄭重道:“馬哥,你應該對我有些了解。我拿大郎一家當家人,今後我也會將嫂嫂視為親嫂嫂,請你不要為以後擔心。”


    楊漢無法明說,隻能點到為止。


    “好。”馬千軍嘴角露出一絲輕微的笑意,點了點頭。大郎一家他當然知道,與漢哥兒相識也不過半年,漢哥兒卻肯為他們還三千貫的巨債。


    他當然有自己的識人標準,不然又怎會輕易答應與一個人走,他可以冒險,卻不會拿娘子冒險。


    “造孽啊。他那天殺的兄嫂。”一看到小石頭的樣子,吳嬸就淚流不止,將小石頭抱在懷裏,悔到了骨子裏。


    楊漢想了想,對他們說道:“吳伯,吳嬸,大哥,這裏不能待了,你們跟我去泉州吧。”


    “爹,娘......”大郎早就聽漢哥兒說過了,也將漢哥兒買下一家大酒樓的事透露給了父母,此時幫著說話。


    一番勸說後,吳嬸還有點猶豫,她擔心以後二郎迴家找不到他們,但吳伯拍了板。


    一家人開始裝車,一輛馬車一輛牛車,足夠搬家了。


    收拾了細軟,吳嬸還要帶石磨,憂愁道:“不帶以後怎麽磨豆腐,拿什麽為生啊?”


    楊漢笑道:“吳嬸,不帶了,以後不做豆腐了。我為您二老養老,給大哥娶妻。”


    大郎有些鬱悶,他被人退婚了,連彩禮都沒還給他們。


    楊漢知道這也怪不得別人,三千貫可是一筆巨款,一般人家傾家蕩產也還不了。欠了這筆巨債,大郎家表現出的頹勢已經很明顯,對方一嫁過來就要跟著吃糠咽菜,哪會同意?


    不過昧下彩禮不還可就不地道了,如此貪財,多半也是趨利附勢之人。這種人以利聚以利散,早些認清也好,楊漢倒覺得對大郎是好事。


    但對方忽視了他,隻能注定對方沒這個福分。


    “大哥,大丈夫何患無妻,你的婚事包在我身上。”楊漢隻能用這個理由勸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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