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楊漢很為難,是大郎自動說願當擔保人的,楊漢知道這個樸實憨厚的青年人一家對自己很感激,一直想報答自己。但楊漢想到他後續的計劃,一旦出紕漏了,很可能就將大郎一家拉入萬劫不複。


    所以,楊漢認為不能瞞著對方,就將計劃完整的告訴了大郎。可是這個年輕人隻是笑了笑,就憨厚的道:“怕甚,要不是漢哥兒,俺家還跟以前一樣隻夠溫飽,大不了慢慢還就是了。”


    說實話,楊漢那一刻感動的想哭。好在忍住了,最終重重的拍了拍大郎的肩膀,換來這個樸實的年青人憨厚的笑容。


    楊漢以前對芽兒說過將大郎吳嬸一家當做親人,可是來自後世那個爾虞我詐社會的他,又怎麽可能真的對人敞開心扉,毫無保留。


    有時候他真的感歎,還是像芽兒一樣心思單純才能更容易獲得幸福。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沒有楊漢這樣夾雜著太多利益的考量。


    可是,這一刻,他真的將大郎視作家人了。


    如此的對賭契約,楊漢一共跟六家簽訂了,規模都相當,不大不小。契約除了甲方,見證人不一樣,乙方都是楊漢,擔保人也都是大郎。


    契約很顯然對楊漢很不利,像連甲方違期或者違約什麽都沒有標明,是楊漢不知道嗎?


    當然不是,但誰讓他是弱勢的一方呢。錢額少,不是當地主戶,一個外來客戶,又沒有良好的信譽積累,隻能讓步。對方顯然也知道,但既然對他們有利,幹脆不說。楊漢也隻能裝作不知道,就是怕對方顧慮太多,不答應。


    甚至當大郎發現後,著急的想提醒他時,他還不得不暗中阻止了大郎。


    楊漢感到有些悲哀,自己何曾如此卑微過。


    為了賺一筆啟動資金,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將希望寄托在對方講信譽上。


    不過這也不意味著對方就能肆意毀約。哪怕對方不承認,見證人裏長也包庇他,但還有大郎這個本地主戶呢。


    他可不是楊漢這個南安縣除了大郎一家誰都不認識,兩眼一抹黑的客戶。隻要大郎到處宣揚他們毀約,他們的信譽可就完了。


    不光是大宋,在整個古代,都講究人無信不立。


    至此,楊漢這一個月給人盤賬賺取的三百貫花的一幹二淨。他隻期望,一個月後萬事皆順利。不過在這期間,他還要準備一些配套設施。


    但當務之急,還有一件事。


    “大哥,打個商量唄?”


    “漢哥兒,你說就是,商量甚。”大郎發覺楊漢的稱唿變了,不再像過去那般稱唿他為大郎哥,更顯得親熱。但他沒有細想,爽快道。


    “借我十貫錢。”


    “借個甚,拿去用就是。嗯,十貫夠嗎?我現在有二十貫,家裏爹娘還有一百多貫呢,要不都給你。”大郎認真道。


    楊漢本來不過是緊張過後,逗個樂子,舒緩一下情緒。可是這一刻,楊漢眼淚真的忍不住了,誠心誠意的道:“大郎哥,你以後就是我親哥。”


    之後一個月,楊漢買了五貫錢的石炭(煤炭),跟水,土,按一定比例混和。用吳伯做的木質模子,製作起了東西——蜂窩煤。


    大郎幫著攪拌均勻後,楊漢拿起模子,往煤泥裏狠狠一懟。然後將一隻腳放在擋板上,輕輕用力,緩緩擠壓出,一個跟後世一般無二的蜂窩煤就製作成功了。


    一連做了幾十個,楊漢累的氣喘噓噓,交給早就躍躍欲試的小石頭。經過一個多月的適應,小石頭已經表現的像個正常孩子了,當然還是顯得有些沉默寡言。


    他也感受到了楊漢對他的好,知道楊漢並不是真的兇他,他身上的新衣服還是楊漢給他買的呢。


    不知不覺就對楊漢親近了很多。


    當然,楊漢時隔一個多月再迴到這個家時,芽兒不出所料的不理睬他。也是,兩人好像還從來不曾分開如此之久,更別說楊漢還先斬後奏,沒有親自告訴她。


    楊漢之前設想了無數話語,還買了一堆吃食,可是看到傷心的芽兒,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他緩緩將芽兒抱在懷裏,芽兒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來。


    然後就再也不離他左右。


    此刻,芽兒與小石頭輪流著打蜂窩煤。當然,芽兒最多的還是好奇,真正做事的是小石頭。


    這個孩子看起來瘦弱矮小,卻有一把子力氣。楊漢還發現他有一股不服輸的韌勁,與一絲大郎等人都沒有察覺的狠勁。


    楊漢是從他每日半夜都出去看出的,十歲的孩子,誰能像他一樣堅持一日不落,有如此大的膽子?


    楊漢在旁邊,拿根棍子在地上比比劃劃。他要算一下一個蜂窩煤成本多少,定價多少錢合適。


    這一個月裏,楊漢跟小石頭兩人輪流打蜂窩煤,偶爾大郎不忙的時候也來幫忙。


    太陽出來後就在院子裏曬,陰雨天就往屋子裏搬。將大郎家屋子裏凡是能下腳的地方都擺的滿滿當當,連床底下都是。


    楊漢每隔幾天就抽時間跟大郎去驗收一次,用牛車將燒製好的煤爐拉到城裏租下的房子裏。


    馬千軍看楊漢身體好了,就提出帶娘子迴去,他也不願在楊漢不用他的時候,白拿楊漢的錢。


    楊漢沒有同意。開什麽玩笑,他費了那麽大的功夫好不容易才拉近了與對方的關係,怎能輕易放手。


    他這段時間比較忙,還沒來的及將芽兒介紹給他們呢。


    楊漢告訴對方,馬上就要麻煩他了,希望他與娘子多一些時間相處,別到時候想的慌。馬千軍將信將疑,總覺得楊漢的話有些古怪。


    不到一個月,煤爐就全部燒製完成了,共3萬隻。


    楊漢真的開始忙了,他跟大郎與馬千軍趕著馬車帶著一些樣品去了泉州。找了一個大商行,演示一遍後,將其推銷了出去。


    楊漢給的價格是200錢,沒想到對方一下就同意了,一口氣訂了五百個。這讓他不由得嘀咕,是不是賣便宜了,大宋人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很強啊。


    但他馬上就想到了原因。


    知道那個掌櫃的在自己說出一月用多少塊蜂窩煤,成本又幾何後,一雙小眼睛為什麽猛然一亮。


    早在蜀中時,他就通過為盧氏貨棧算賬,弄清楚了大宋的各種物品的單價,波動範圍,各個階級的收入,還有一戶人家的日常開銷。加上大宋人日常生活中使用石炭很普遍,連焦炭都練出來了,並用來冶煉鋼鐵。


    所以他清楚一戶人間每天用多少石炭,成本是多少。而蜂窩煤的優勢就在於,它大量摻雜水,土等不要錢的東西,降低了成本,但又耐燒,使用也方便。


    那是降低了好幾分之一的成本啊。積少成多,非常可觀。


    楊漢歎息,相比於煤爐,他當然知道賣蜂窩煤才是細水長流的生意,但不適合他目前做啊。


    隻要煤爐蜂窩煤在泉州大賣流行,周圍的州縣很快就會知道。很快就會有越來越多的商行商鋪打聽產自哪裏,甚至根本不必這麽麻煩,蜂窩煤可能還需要點時間摸索找到最佳配比,但煤爐經驗豐富的老窯工看一眼,再內外摸一遍就知道個七七八八了。你說哪有這麽簡單,笑話,大宋的十大瓷窯,五大名瓷,自大宋滅亡,手藝失傳後,後世研究的多了,為何研製成功的極少?


    那句家財萬貫不如鈞瓷一片何其有名啊!人家連精美絕倫的瓷器都能製作,你個比陶器都粗糙的煤爐,人家不會?


    這就是他為何實際生產隻用了二十多天,卻故意將契約定為兩個月的原因。


    這一個月,是他設定的時間差。


    那六家瓷窯反應慢的,他賣完了可能都不知道。就算反應快的,他一個月也差不多賣完了,也不會影響他銷售。


    當然也不是全無壓力。想起還有兩萬多沒賣出去,楊漢心中升起一股急迫感。必須要趕在別人仿製成功前,全部賣出去。不然不說砸在手裏,利潤也必定大減。


    楊漢三人跑遍了全泉州城,與眾多商鋪商行達成了購買意向。就在泉州城雇傭了大量的馬車,讓馬千軍率領著迴南安縣運來泉州。


    好在煤爐與蜂窩煤結合在一起是個大利器,購買者眾多。


    楊漢用了整整十天終於全部賣出去了。


    看似容易,但其實好險,據馬千軍所說,他帶著馬車隊迴去拉煤爐時,發現那幾家為他燒製煤爐的窯主,已經有兩家開始燒製了。並向他打聽賣出了多少,賣去了哪裏。


    南安縣距離泉州城本就很近,兩地往來頻繁,有人發現不足為奇。


    楊漢相信很快仿製的人會更多,製作蜂窩煤的也會增多。不過蜂窩煤的配方他隻賣了那幾十家買他煤爐的。別家就算製作出了蜂窩煤,但很快就會發現要麽成本高,要麽不經燒。


    該盤點一下他辛苦的成果了。


    楊漢賣煤爐扣去成本,賺5844貫,賣蜂窩煤配方一家50貫,共賣30家,一共收入7344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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