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裒從身上拿出一件東西,展開讓周撫看。周撫拿過來一看,原來是晉王司馬睿討伐石勒的檄文:


    逆賊石勒,在河朔一帶大肆擄掠,經曆年討伐,已驚魂不定,竄逸遠方。然又遣其兇黨石季龍率犬羊之眾,渡河南犯,肆意毒害百姓。平西將軍祖逖率眾討伐,立即潰散。今派遣車騎將軍、琅琊王司馬裒等九軍,精銳之卒三萬,水陸四路並進,直搗賊穴,受祖逖節度。有能斬石季龍之首者,賞絹三千匹,金五十斤,封縣侯,食邑二千戶。賊黨如能斬石季龍首送來,封賞同前麵一樣。


    “晉王憂國憂民之心躍然紙上,我等自愧弗如。當下北方能夠和石勒較量的,一個是劉琨,另一個是祖逖。至於江南,不管是王敦、陶侃還是其他將軍,都沒有實力北上和石勒、石虎一戰。”周撫看完檄文後說道。然後又問司馬裒:“殿下,此次助祖逖將軍北伐,路途遙遠。數萬之眾,千裏遠行,可有斬獲?”


    “此次前往中原腹地,耳聞目睹胡人之殘暴行徑。到處可見殘垣斷壁,滿目皆是田地荒蕪,心中無名之火油然而生。”司馬裒感歎道:“祖逖將軍治軍有方,我等晚輩難以望其項背。至於戰績,因為並沒有打幾個大仗,所以並沒有多大的斬獲。”


    “我們到外麵看看吧,看看這滔滔不絕的咆哮江河!”司馬裒說著,拉著周撫的手,一起來到船艙外麵。兩個人站在甲板上,望著偶爾經過的船隻,感慨萬千。周撫問道:“殿下貴庚幾何?”


    “虛度一十八歲。”司馬裒說道。周撫笑道:“那我和殿下就是同齡人了。能夠在船上和殿下一路同行,真乃人生幸事。如果當初能夠和殿下一起去協助祖逖將軍,我也能見見世麵。”


    “這一次出征,雖然號稱九路大軍,精銳馬步水軍三萬。但很多將士並沒有真正和胡人作戰,隻是應了應景。”司馬裒說道。


    周撫聽著話裏有話,也就沒有再問。司馬裒的船隊繼續順流而下,但因為東南風慢慢刮起來了,船上的士兵和侍衛們,開始輪換著劃槳。過了一段時間,風停了,船隊也轉向東北方向。


    “剛才隻顧著寒暄了,沒顧得上問周將軍,你這是從哪裏來?”司馬裒問道:“是從豫章來,有什麽事情要去建康?!”


    “大概十天前,我和家父,還有李恆、許朝將軍,率領八千豫章郡的將士,一起到沔水一帶的沌陽征伐杜曾。快到沌陽的時候,又遇到了被杜曾殺死的趙誘之子趙胤將軍。雙方將士們兵合一處,在沌陽和杜曾、鄭攀的馬步水軍激戰了一天。”周撫說道。


    “大戰的結果如何?”司馬裒急不可待地問。周撫說道:“杜曾果真是個能征慣戰之將,名不虛傳。開始的時候,李恆、許朝連敗數陣。後來父親派出平時訓練的八百勇士,才轉敗為勝。”


    “那你為什麽沒有和周訪將軍一起凱旋迴豫章郡?這是要去建康報捷?”司馬裒問道。周撫說道:“正是,因為父親還有豫章郡的其它事務,就讓我代替他來建康給晉王報捷。另外,我還給晉王和文武大臣,帶來了一種平時難得一見的美味兒。”


    “什麽美味兒?”司馬裒笑著問道。周撫說:“熟馬肉。”


    “果然是平常吃不到的美味兒!”司馬裒笑道:“雖然江南沒有遭受什麽戰亂,但受到北方戰亂的影響,那是一定的。江南需要給北方的將士們提供糧餉,所以就算是王室,飲食也很清淡。跟著我去北方的三萬將士,七天能吃上一次豬肉,就不錯了。”


    “戰馬是非常金貴的,怎麽舍得把戰馬殺了吃馬肉?”司馬裒有些不解地問。周撫說道:“杜曾的戰馬被射死了幾百匹,如果扔掉,非常可惜。不如殺了吃馬肉。我來建康,順便帶了一些。”


    “這個主意不錯!”司馬裒誇讚道:“讓大臣們都嚐嚐。”


    “我們是不是快到建康了?大江東岸的新亭應該不遠了!”周撫有些激動地說道:“半年前家父和晉王殿下,還有王導、王敦、周顗、刁協、庾亮等文武大臣在新亭聚會,可是名噪一時啊!”


    “是啊!當時我也在場。那些激動人心的對話,那些催人淚下的話語,現在想起來還蕩氣迴腸。”司馬裒說道:“這些年雖然五胡步步緊逼,甚至入侵中原大地。但並不是說我們漢人就沒有力量可用。隻是我們的力量被胡人分割包圍,難以發揮作用。”


    “殿下對天下時局的分析,非常到位。”周撫誇讚道。


    司馬裒有些擔心地繼續說道:“永嘉之亂的時候,劉琨堅守晉陽城九個年頭兒,成功抵禦了匈奴漢國和羯人石勒的入侵,那是多麽雄壯的英雄氣概!為了共同討伐石勒,劉琨還被段匹磾推舉為大都督,還與其他鮮卑部族歃血為盟。祖逖將軍北伐多年,現在手下的將士也將近十來萬。如果這些勢力,都能夠一心一意為朝廷出力,那恢複中原,光複北方,也就不是什麽難事了。”


    “家父經常讓我讀史,從史書裏麵,確實可以看出很多國家興亡的規律。”周撫說道:“讀《春秋》可以知興衰,讀史記可以知興替。每當漢人團結一心的時候,就是國家強盛、興旺發達之時;每當漢人離心離德的時候,就是民不聊生、戰亂頻仍之時。”


    “小周將軍所言甚是,看破了天下興亡的內在規律,我自歎不如。我的少年時代,正好是永嘉之亂時期。”司馬裒說道:“父王也時常鼓勵我讀史。讀史確實能夠讓人茅塞頓開、豁然開朗。從東漢的七國之亂,到我們司馬家族的八王之亂,異曲同工。”


    一路上司馬裒和周撫兩個同齡人,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從秦始皇說到劉邦,從曹魏說到晉朝建立。船隊越來越慢了,因為新亭南麵的碼頭就在眼前。司馬裒望了望北麵的新亭,若有所思。船隊慢慢靠岸了,第一隻大船上的幾十個侍衛先下了船。隨後,司馬裒和周撫手拉著手,也離船登岸。送周撫來建康的那二十個士兵,也下了船。從後麵的大船上,士兵們牽下來幾十匹馬。司馬裒笑著對周撫說道:“周將軍,咱們一起騎馬,前去拜見父王!”


    司馬裒在前,周撫在後。隨行的幾十個侍衛,都騎著馬向建康城方向疾駛而去。龐大的船隊和周撫乘坐的那隻船,繼續往東北方向駛去。建康城北的後湖,是江南水師的駐守和訓練之地。


    司馬裒在前,周撫在後,一行人來到晉王府。大門口的侍衛一看,高興壞了:“琅琊王殿下迴來了,我趕緊進去稟報!”


    “參見父王!”來到大殿,司馬裒跪倒給司馬睿磕頭。隨後周撫也跪倒施禮:“豫章郡太守周訪之子周撫參見晉王殿下!”


    一看兒子迴來了,司馬睿高興的站了起來。司馬睿說道:“裒兒,這麽快就從北方迴來了,是不是戰事非常順利啊?”


    司馬裒和周撫站起來,周撫退到一邊站立。司馬裒說道:“父王,祖逖將軍治軍有方,兒臣不虛此行。不過因為沒有發生大的戰事,當下雙方處於防衛、相持階段,兒臣接詔就率軍返迴了。”


    “也好,不發生大的戰事,我們的軍民可以保存實力。隻是我們的故都已經被胡人占據數載,中原也已經落入胡族之手。”司馬睿看著可愛的次子毫發無損地迴來,心裏非常關心地說道:“這一次去往北方征戰,路途遙遠,條件艱苦,好好休息一下。”


    “謝父王!”司馬裒施禮,然後站在一旁。司馬睿又問周撫:“周撫愛卿,這是本王第一次見到你。孤和你父親非常熟悉,他也是本王器重的掾屬之一。你這次前來,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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