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你是跟為父說笑還是認真的?」林忠怎麽也沒想到女兒有這個天賦,居然看得懂可以稱得上是天書的前朝太祖手稿。


    「嗯,大概可以拚湊一些,可能需要給我一點時間研究一下。」十幾年沒碰觸這東東了,她需要點時間迴想一下,而且……


    看那張手稿上的字跡潦草到一個不行,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前朝太祖是把音標當作草書在寫嗎?


    林忠看著手稿,又看了女兒一眼,「笑笑,你有幾分把握能把這些文稿翻譯出來?」這些手稿數量並不多,要是女兒真能翻譯出來,說不定可以讓他們對前朝太祖有更深刻的了解。


    林琳很認真地想了想,「至少有……八分吧。」跳開那些看不懂的字,前麵、後麵拚音湊一湊,應該是能把字給湊出來讀懂吧?


    林忠一聽可高興了,「好!有八分把握就足夠了!笑笑可真厲害。」總算能解決這些讓同僚們頭痛不已的東西了。


    她尷尬一笑,「嗬嗬……」心裏則是想著,爹,不是你女兒厲害啊,是你女兒好歹也是受過新時代的教育,這東西她要是看不懂,就對不起以前的老師了。


    發現有機會解讀前朝齊太祖的手稿這件事,在翰林院裏引發了不小的震蕩,翻譯手稿這種事情並不稀奇,稀奇的是,林翰林家的姑娘居然能解讀,真是太讓人訝異了。


    大豐國定的學院總共有兩所,一所是偏向勳貴的國子監,隻要六品以上的勳貴子弟,經過考核後便可以進入國子監念書。


    另一所則是太學,太學的學生多半都是清貴書香世家的子弟,也有很多是平民憑實力考上的,現下翰林院中的庶吉士多半都是從太學出來的。


    翰林院跟太學是建在一起的,中間有一道門將兩者隔開來,而林琳因為是破例進入翰林院,為了方便,林忠便讓女兒穿上太學學生的衣服。


    「小姐,你穿這樣真好看。」束芳細心地將小姐頭上的小玉冠束緊,退開一步笑笑地說著。


    林琳看著鏡中的自己也很是滿意,太學的學生基本上就是三色衣衫,青、白、藍,顏色不同,但都一樣是儒襟長袍,束發多半用冠或木簪,她沒挑白色的穿,穿了一襲淺綠素雅的窄袖儒袍,偏豔的容貌以素雅的顏色壓製,加上自小跟著林老太爺念書識字,頗有幾分儒雅郎君的味道。


    「小姐,你怎麽不穿月牙色的衣袍,應該會更好看才是。」束意細心地將一塊玉佩係在小姐的腰帶上,她從不知道小姐穿上男裝會是這麽好看。


    現下雖也有女子穿男裝,但多半都是胡袍,很少看到穿學子服的,就連小姐在女學上禦、射課時,穿的也是胡袍。


    「是好看,但太麻煩了。」穿白色衣服要注意的地方太多,林琳的個性有一些小懶散,她才不想自找麻煩。


    想想,萬一她穿得一身白,仙裏仙氣的,但是胸口卻有一灘墨漬或菜汁,那多破壞形象啊。


    「小姐,老爺派人來接你了。」束雅興匆匆地從外麵走進來提醒著。


    今天是小姐第一天到太學去,她們這些丫鬟都很開心,太學傳說是文曲星下凡念書的地方呢,沒想到小姐也能進去。


    林琳在現代什麽樣的學校沒見過,自然不像她們那麽興奮,反而還覺得好笑,這幾個丫頭是不是忘了,她要去的是翰林院,而不是太學,昨兒個一整天就在吱吱喳喳地說著她要去文曲星的地方。


    也不想想,隻要中了進士就算文曲星的話,那天下有多少個文曲星啊?滿天星辰也早給文曲星占滿了。


    不理會這些興奮過頭的丫鬟,林琳出了門,自個兒上了馬車,往翰林院的方向去了。


    翰林院中目前有三位大學士,林忠是其中一位,他與另外兩位大學士討論過後,三人同時向皇帝請旨,讓林琳也參與翻譯手稿這一部分的工作,同時會有另外兩位翰林官陪同學習翻譯的規律和方法。


    到了翰林院門口,林琳跟著父親早就安排好的人走進去,一路上都沒碰到什麽人,頂多偶爾有一、兩位穿著綠袍的筆帖士經過。


    考慮到女兒是還未出嫁的姑娘,林忠特地為她準備了一間專屬的小房間。


    「笑笑,你以後就在這小房間裏翻譯手稿,跟你學翻譯的人得過一陣子才會到,這是比較偏遠的小院子,你要是累了可以出去走走,中午用膳時爹會來陪你,要真累了,走出外麵那道小拱門會有人,讓他通知爹爹一聲,爹就讓人送你迴家。」林忠細心交代,怕女兒待在這兒不習慣。


    「嗯,爹,你放心去辦公吧。」這種單獨的小院子林琳並不陌生,之前在女學念書的時候,她也有這樣一間類似的,當然,擺設沒有這間簡單就是了。


    林忠也是真的忙,過些日子就是玖王爺的弱冠禮,皇帝所有的詔書都是由翰林院來起草的,光是詔書就夠他們忙一陣子了。


    林琳坐下沒多久,就有人送來一些小點心跟熱茶,她樂孜孜地想著,這待遇也不差嘛。


    東摸摸、西摸摸好一會兒之後,她才坐到椅子上,她沒急著翻譯那些手稿,萬國拚音這個東西她已經太久沒有接觸了,得先仔細迴想一下才行。


    她拿起紙筆,先寫下幾個她還記得的子音跟母音,嗯……記得住的沒幾個,她歎口氣,認命地翻開那些用油蠟封過的書稿,開始辨識上麵的音標。


    也不知道前朝的齊太祖是怕人家破解還是怎樣,字跡潦草得讓她看得很辛苦,光是第一頁,她就想了很久才湊出字句來——


    大齊元年四月初三


    今天又是煩躁的一天,來到這個世界這麽久,好不容易平定天下了,這群死老頭卻開始迫不及待想要奪權搶勢。


    x的禮部那死老頭,居然要我學習禮儀,要有一國之君的風範!


    掯!老子打天下的時候,他還躲在自己的堡壘裏屁都不敢放一個咧!


    把這一頁翻譯出來之後,林琳有點傻眼地眨著眼睛,紅嫩的小嘴抿成一條線,這種內容翻譯出來,真的沒關係嗎?


    繼續翻開第二頁,有些字已經模糊不清了,勉強湊起來,這一篇也是在碎念,這次抱怨的不是禮部尚書,而是當初幫前朝太祖打天下的一個將軍,說他死抓著兵權不放,讓他想改革兵製都動不了,然後就是一大段不雅的詞匯。


    林琳拿起那手稿翻了翻,這些所謂的前朝齊太祖的手稿,該不會都是這樣的內容吧?


    這是要怎麽交出去?她爹會不會以為她在開玩笑?


    林琳苦惱了,她覺得她還是把音標教給別人,讓別人去翻譯或許會好點,不過在教導別人之前,她得先確定一下前朝太祖有沒有說些什麽不該說的。


    除了前麵兩頁翻譯得還算順利,剩下的都有些問題,也許是因為年代久遠,就算這些紙已經抹上了防潮、防腐的特殊液體,很多字仍舊模糊得幾乎無法辨識。


    認真地翻譯了約莫兩個時辰,林琳有些累了,她伸了個懶腰,決定到外麵走一走,看看這小小的獨院景色。


    走到院子裏,她才發現其實這院子沒有她想像的簡陋,雖然比不上家裏的庭院,但也是小巧玲瓏自有景致。


    而且這院子的角落還有一大簇的淩霄花攀附在牆上,甚至越過了院子的矮牆,開到另一邊的院子去,旁邊還有一張竹桌與兩張竹椅,很有秘密基地的感覺。


    林琳心喜,跑迴屋子裏拿出小點心跟茶杯,竹桌椅也許是有人打掃過了,並不肮髒,她很開心地坐在椅子上,一邊喝著茶,一邊享用軟綿的糕點。


    她沒發現雜攀的藤蔓間,有一個八角的綠色小窗,能看到這麵牆內的景色。


    矮牆的另一端,嶽翡半坐臥在一張小巧精致的竹椅上,一雙長腿伸直靠在另一個小椅上,一本書覆蓋在他臉上,聽到矮牆後的動靜,他伸手取下臉上的書,緩緩睜開眼睛。


    他記得後麵那個院子是翰林院裏很久沒有使用的小院,是哪個可憐蟲被發配這個邊疆小院來了?


    透過錯落的藤蔓縫隙看去,隱約隻能見到一抹綠色的身影,這是太學學子的衣服?怎麽會到翰林院來?


    這念頭隻是在嶽翡腦中閃過,下一刻,他又將書覆迴臉上,繼續閉上眼睛休息,是誰對他而言都不重要。


    隻是閉上眼,耳朵還是聽得到聲音,對方喝著茶、嚼著茶點的細碎聲響都傳入他耳中,然後是多了好幾個人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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