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可不得了,大學士一家嚇死了,拚著不要命的心態,在禦書房裏跪泣懇求皇帝收迴成命,再下去,他們一家命都快沒了。


    皇帝本來是想發火的,但他看著跪在地上的大學士頭上的白布,上頭還微微滲血,聽說那是今天出門坐馬車來皇宮前驚了馬,撞上馬車裏的小茶幾桌角……


    想了想,這門婚事也就這樣作罷了,不然還能怎樣?


    隻是,自此玖王爺的婚事就完全沒消沒息了,不論皇帝怎麽暗示甚至是明示,就是沒人敢結這門親,他又不是暴君,不顧臣子的意願就賜婚,不得已,皇帝隻好私下偷偷找上掌管欽天監的國師,問了弟弟的姻緣。


    當時國師隻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國師的徒弟卻很不客氣地直言,讓皇帝別害人了,說玖王爺的命格特殊,得搭個命格特別之人,姻緣自有天定,讓他別多搞事,鬧得整個朝廷聞「玖」色變。


    皇帝不滿地瞪著國師的徒弟,國師的徒弟也不怕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好一陣子後,皇帝氣得拂袖而去。


    雖說姻緣天定,隻是弟弟都要舉行弱冠之禮了,他的姻緣卻還沒出現,皇帝是急得直上火,嘴角都冒皰了。


    盯著自家皇兄嘴角的火皰,嶽翡神情不顯,但他輕輕地「嘖」了一聲,裏頭蘊含的不耐煩可是一清二楚,「那個死神棍不是說過我的姻緣自有天定,皇兄在心煩什麽?」


    嶽翡跟已經正式繼承國師之位的徒弟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兩個人嘴都一樣毒,一個罵對方死神棍,另一個也不客氣迴罵病秧子,兩個人要是湊在一塊說話,可以把人給噎死。


    皇帝心想,他怎麽可能不心煩?


    想當初嶽家打天下時,兒郎還是有不少位的,隻是幾十年的征戰,弄到最後太祖隻剩先皇一個兒子,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嶽家就剩先皇這一根獨苗,好處是皇位沒人跟他搶了。


    到了先皇繼位,天下雖平,但一切都還在草創當中,北方還有虎視眈眈的韃靼、女真,內裏說是平定天下,但仍有不少亂黨肆虐,先皇是戰戰兢兢,一刻也不敢偷懶,朝中大臣看先皇這麽賣命,都勸他別太操勞,畢竟後宮就一個皇後,且這些年也就生下現任的皇帝嶽秦一個獨苗,最後先皇五十多的時候,四十多歲近五十的皇後居然又有了?!


    本來這是一件幸事,隻是沒想到先皇會因為一場急症就去了,留下太子嶽秦跟大腹便便的皇太後,然後就是嶽翡出世跟皇太後離世。


    嶽家皇朝的好處是都不用擔心有啥爭奪太子之位的麻煩,壞處是,皇帝要是沒有生下繼承人就駕崩了,那就慘了。


    朝臣很希望皇帝能多納些佳麗,隻是皇帝每天已經被國事弄得很煩了,哪有那個時間去多看什麽美人?有那時間,還不如拿來睡覺。


    所以嶽秦的膝下也僅有皇後所出的兩子一女,大兒子隻比嶽翡小一歲,已經被封為太子了,小兒子現在才會奶聲奶氣的喊聲父皇。


    「沒事了?我走了。」嶽翡嘴角噙著笑,施施然地起身。


    皇帝拿這個弟弟沒辦法,隻能囑咐道:「下個月就要行弱冠禮了,衣裳我已經著禮部與尚衣局為你製作,別又跑出城了,外城也沒比你府邸舒服,還有,我見你又瘦了,莫不是苦夏?要不要我派禦醫……」皇帝叨叨念念的,像個老媽子似的。


    嶽翡拍拍身上壓根沒有的塵埃,「我走了。」皇兄越來越像那些老婆子了,羅唆又煩人。


    皇帝歎口氣,看著弟弟離開的背影,才剛滿四十歲的他,覺得自己有顆已經七、八十歲的心了。


    用過晚膳之後,林琳抱著一顆忐忑的心來找她爹了。


    說到林家,其實也是士林之中的老牌清貴世家了,林家人大多都從文,不過自小文武兼學,武雖比不上那些什麽將軍啥的,但至少能打倒兩、三個大漢。


    隻是前朝戰亂太久,林家飽受戰火之苦,直到上上一代家主跟了太祖才有了平靜的日子,林家跟皇家也有異曲同工之妙,林家本來兒郎也多,到平定天下後,嫡係就隻剩下林老太爺一個了,林家比皇家好的地方是,這一代的林家兒郎又多了起來,林夫人一口氣幫林老爺生了三個兒子,然後又生了一個小姑娘。


    林家一門四進士,要連林老太爺一起算的話,一門五進士了,可以說林家是真正的書香世家。


    林琳想了一下午,她覺得她的婚事還是得找老爹幫忙才行,看她娘的架勢,已經開始在留意京城兒郎的名單了,她知道生到這個時代,成親是躲不開的,隻是再給她一點時間吧。


    林忠聽著女兒的腳步聲在書房外晃過來、踩過去的,聽了一刻鍾後,他放下了手中的書稿,出聲道:「還不進來?」


    小心翼翼地推開門,林琳對坐在書桌後方的父親露出一抹討好的笑容,開口道:「爹……」


    林忠忍住微勾的嘴角,目光不抬,依舊看著桌上的書稿,「在外麵走了那麽久,腳不酸嗎?」


    林琳笑咪咪地走到父親身邊,伸手輕輕揉捏著他僵硬的肩膀,「爹,你辛苦了,累嗎?笑笑幫你揉揉。」


    笑笑是林琳的小名,林老爺跟林夫人都希望這孩子能笑笑的過一輩子。


    林忠很是受用地享受了一會兒,拍拍女兒的手,偏頭看著她,「有什麽事就說吧。」這丫頭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每當有什麽事要麻煩他,總是會這樣小心翼翼地笑著,讓他這個當爹的,看了是好笑又有點心疼。


    林琳拉了張椅子坐到父親身邊,「爹……娘最近是不是挺忙的?」她是下午聽到丫鬟束芳打聽來的消息,才知道她娘已經在找媒人要帖子了。


    她想打迂迴戰術,隻是她這一開口,林忠就知道她的意思了。「笑笑,你是不是不想嫁人?」


    女兒長時間沒有陪在他們夫婦身邊,他也很舍不得,隻是女子總該有自己的歸宿……哼!不過得先經過他的同意再說。


    「爹,我隻是覺得我還小,而且我還想陪在你跟娘身邊久一點。」


    眨眨水潤的雙眼,林琳試圖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隻可惜她的長相嫵媚豔麗,這模樣不但沒半點小可憐的味道,反而有種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好笑感。


    林忠摸摸女兒的頭,「好,爹去幫你跟你娘說,隻是爹最多也隻能幫你拖延一年的時間。」


    「多謝爹爹!」林琳開心得差點撲上去抱住她爹,隻是想到古代的男女之別,她還是忍住了,但一雙明媚的大眼笑成了彎月是藏不了的。


    林忠笑了笑,「夜深了,早點歇息吧。」小女兒一句甜甜的爹爹就讓他心裏也像吃了糖似的甜蜜。


    「嗯。爹,你在整理書稿嗎?」桌麵上散落了不少紙張,林琳好奇地瞄了幾眼,有些紙一看就很有年頭了,其中還有好些都摻雜著塗著油臘的紙本,應該是為了防潮跟防腐吧?


    「嗯,這些年爹負責撰修前朝曆史,這些是前朝開朝皇帝的手稿。」修撰了這麽多年的文稿,前朝太祖的手稿可真是弄疼了他的眼,這些彎彎曲曲的字也不知道代表什麽意思,跟幾個同僚研究了許多年還是不懂其意。


    那些彎曲的字經過鴻臚寺左、右侍郎看過,是很像一種被稱為拉丁語的外族字母,隻是湊在一塊就是湊不起來。


    「咦?爹,這是誰的手稿啊?」在眾多紙稿中,林琳看到非常熟悉的東西,嚇了一大跳,抽出來仔細看著。


    「前朝太祖的手稿,你當心點,別弄破了。」林忠嚇了一跳,這紙稿非常珍貴,是前朝齊太祖親寫的手稿,要是弄壞了他可賠不起。


    前朝太祖的手稿?!


    林琳驚愕地看著那手稿上堪稱是蚯蚓字的字跡,這東西真的很眼熟,眼熟到前世的她肯定看過!


    這……這不是萬國音標的拚音方式嗎?!


    林忠見女兒神情怪異,他不解地問道:「笑笑,你看得懂嗎?這可不是拉丁語呢!」他知道女兒自小跟父親一起習文,父親以前也曾任鴻臚寺卿,懂得許多外語,沒想到女兒也會。


    「我、我好像看得懂……」林琳當然知道這跟拉丁語很相似,因為萬國音標就是以拉丁語係為基礎而創立的,但最讓她驚訝的是,前朝太祖居然懂得萬國音標?!


    等等!那不就代表前朝太祖也是穿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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