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境街的南邊,有一座恢弘壯闊的府邸。


    這座占地規模極大的府邸,就是元朝時的太子府,後來成了朱棣的府邸。


    按照曆朝曆代約定俗成的規則,身為藩王的朱棣本不適合居住前朝的太子府中,隻是因為朱元璋的“特許”,這裏才成了燕王府。


    現如今,朱棣又把自己的潛邸龍興之地賞賜給了漢王,由朱高煦居住。


    因為天氣炎熱,朱高煦幹脆敞開了衣襟,四仰八叉的躺坐在涼亭之中。


    “啟稟殿下,順天府製置使求見。”


    朱高煦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就很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不見。”


    “啟稟殿下,興前衛指揮使求見。”


    “不見。”朱高煦的脾氣本就不怎麽好,愈發的暴躁起來:“我不是說過了嘛,但凡是地方官員,一律不見。”


    “是。”


    朱棣把自己的潛邸交給朱高煦居住,這種行為本身就是一個極其強烈的政治信號,無數趨炎附勢的官員紛紛前來拜會,每日裏車水馬龍人流如織。


    順天府的大小官員,似乎嗅到了什麽氣味似的,爭先恐後的過來巴結討好。


    一開始的時候,漢王確實非常的得意,並且很樂意趁機結交一些官員,但沒過幾日,朱高煦就一反常態,開始變得低調起來。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陳長生已經給了他一個非常明顯的暗示:皇帝陛下的病情……可能沒有表現的那麽嚴重。


    朱高煦雖然有些莽,但卻不是傻子,立刻就明白了陳長生的意思:自己的皇帝老爹很有可能是在裝病。


    這些年來,漢王一直都在和太子明爭暗鬥,早已經鍛煉出了非常敏銳的政治直覺,自然明白陳長生的意思。


    於是乎,他立刻深居簡出,不再和那些亂七八糟的官員見麵。


    “啟稟殿下……”


    還不等這個仆從把話說完,朱高煦就已經惱了:“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嗎?無論是誰全都不見。”


    “是隆平侯……”


    隆平侯?


    聽到這三個字,朱高煦頓時就以前所未有的敏捷站起身來:“請隆平侯在前廳稍候,我換一身衣裳馬上就過去。”


    “是。”


    雖然天氣炎熱,朱高煦還是換上了一身正經的衣衫,急匆匆的來到了前廳。


    隆平侯張信約莫五十幾歲的年紀,雖然生的幹枯瘦小滿臉病容,一雙小眼睛卻炯炯有神。


    和數量眾多的靖難功勳相比,隆平侯張信確實顯得有點其貌不揚,遠遠的看到朱高煦過來,趕緊迎了出去:“張信給漢王殿下見禮……”


    就在隆平侯張信做勢要躬身下拜的時候,朱高煦趕緊搶前了兩步,雙臂一扶將他攙起:“張叔客氣了,小侄可不敢受您老人家的禮。應該是小侄給張叔行個全禮才是……”


    朱高煦鄭重其事的朝著隆平侯張信行了個禮。


    隆平侯張信趕緊閃到一旁,不敢受漢王的這個晚輩之禮:“殿下此禮,張信受不起呀。”


    “受得起,受得起。”朱高煦趕緊說道:“父皇早就交代過,我輩當以子侄之禮待之。”


    這位隆平侯張信,不僅僅隻是朱棣的臣子,還和當今天子有著非常特殊的關係,連朱棣都從來不會直接稱唿他的名諱,作為晚輩的朱高煦自認不敢等閑視之。


    “有個事情,需得請示殿下。”


    “哎呀呀,張叔可真是見外了,有什麽事您吩咐一聲,喊個下人過來也就是了,又何必勞煩張叔親自跑一趟呢?”


    “軍中之事,隻怕下人辦不妥當。”雖然隆平侯張信和朱棣的關係十分特殊,但麵對朱高煦的時候,卻沒有絲毫的倨傲之色,反而顯得愈發謙遜:“現如今,殿下率領幾十萬北伐凱旋之師歸來,分駐京城各處……”


    “軍馬多了,難免滋生這樣那樣的事端。”隆平侯張信說話的語氣不緊不慢,一點都不象是執掌順天府軍機要務的封疆大吏,反而更象是個沒有脾氣的老太太:“這幾天來,北伐大軍和通縣的駐軍多有不睦,據說還打傷了人……”


    “哪個不曉事的家夥竟然私自出營?竟然還打傷了張叔的兵,這還了得?我一定重重嚴辦……”


    “嚴辦倒也不必。”隆平侯張信就好像真的一點脾氣都沒有似的:“主客兩軍交相雜處,有些爭執終究在所難免,我已經對陛下說起過這個事情了。”


    “父皇是怎麽說的?”


    “陛下說,北伐之師由殿下統領,陛下若是直接下令,恐怕會令出多門,所以要我來找找殿下……”隆平侯張信的語氣已經是那麽的平淡,就好像這完全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似的。


    “這個嘛……”朱高煦正要說一下自己的看法,猛然想起陳長生曾經交代過的那些事情,趕緊改了口:“依張叔的意思,這事得怎麽處理才好哇?”


    “殿下的北伐大軍,原本也輪不到我來說話,隻是殿下既然這麽說了,我覺得吧……”隆平侯張信依舊是一副不緊不慢的口吻:“兩軍雜處,無論多好的軍紀也難免會生出事端來。尤其殿下的北伐大軍,多是從各地抽調而來,眼下北伐已經結束。最好還是讓他們返迴駐地,如此一來,剛好可以減少供應,殿下以為如何呀?”


    來了,來了,果然被陳長生給說中了。


    陛下一定不會容忍他執掌幾十萬大軍,必定會想方設法的削減他手中的這些人馬。


    朱高煦早已經心中雪亮:這根本就不是隆平侯張信的意思,畢竟他隻是地方上的軍頭,根本就無權插手北伐大軍的事兒。


    這完全就是皇帝本人的意思,隻是通過張信之口說出來而已。


    朱高煦完全可以不理會張信的意思,但那是不可能的。他要是真的那麽做了,後果不是一般的嚴重。


    “這麽多的人馬,光是每日所需的錢糧就已經吃架不住了。”朱高煦做出一副十分誠懇的樣子,很認真的說道:“我也早就想將多餘的人馬遣返了,讓他們早點迴到原本的駐地,隻是還沒有來得及對父皇談起。既然張叔這麽說了,剛好我也有這個意思……”


    “不過呢,畢竟是幾十萬大軍,總不可能一道命令就全部遣迴。需得從長計議後條不紊的緩緩而行。我打算先把山、陝各地的人馬遣迴……隻是此事還需父皇的允肯才行。”


    “現如今是殿下執掌北伐大軍,殿下完全可以直接下令。”


    “那好吧,我這就下令讓他們開始遣迴。”


    “還有一事,通州大營和西大營原本就是我的人馬在駐守,現如今雨季將至,興、應各地的軍事需要迴營修整。若是引發什麽亂子可不好了,所以還請殿下將人馬撤出,由興、營各軍進駐兩大營。”


    又被陳長生給說中了。


    那兩座大營,分別扼守順天府東西兩端的咽喉,由隆平侯張信的人馬接管,分明就是父皇的意思啊。


    若是在正常情況下,朱高煦肯定不會讓出東西兩座大營,但是現在……陳長生已經把其中的利害關係說的非常清楚了,他已經知道應該怎麽做了。


    “張叔要接管東西兩大營,有父皇的旨意嗎?”


    “沒有。”隆平侯張信迴答的非常直接:“如果殿下覺得一定需要旨意的話,我這就去請一道聖旨。”


    “不是我信不過張叔,而是茲事體大,我必須要見到父皇的聖旨才行。”朱高煦的態度依舊是那麽的誠懇:“不過在這之前,我可以提前讓東西兩大營的人馬做好撤離的準備,隻要父皇的聖旨一到,張叔的人馬立刻就可以接管。”


    “好,請殿下提前做好準備,我這就去找陛下請聖旨。”


    隆平侯張信抬腳就往外走,朱高煦趕緊說道:“張叔留步……”


    “殿下還有什麽吩咐?”


    “來人,把我的禮物拿過來。”


    朱高煦拿出了一對早就準備好的禮盒,笑嗬嗬的塞到了隆平侯張信的手中:“這是我在北伐的時候繳獲的兩株白參,據說這東西可以通氣血活經絡,給張叔補補身子最好不過……”


    “如此厚禮,張信愧不敢當。”


    “就算是父皇有了什麽好東西,也總是第一個想到張叔,又遑論我輩?張叔莫不是嫌棄禮物太薄了?”


    說話之間,朱高煦就硬生生的把這兩盒白參塞到了張信的手中!


    朱高煦親自把隆平侯張信送到了大門口,遙望著他那漸漸遠去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抹微微的笑意。


    陳長生早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父皇的病並沒有那麽嚴重,隻不過借這個機會有所作為而已。


    至於說父皇到底想要幹什麽,朱高煦早已經心中雪亮。


    這麽多年以來,漢王朱高煦和太子朱高熾之間的爭鬥基本已經公開化了,這不僅僅隻是兄弟二人之間的明爭暗鬥,同時還是朝廷之中兩股勢力之間的鬥爭。


    一直起來,漢王和太子之間的爭鬥都是旗鼓相當難分伯仲,對於這種狀況,父皇真的不知道嗎?


    他肯定比誰都知道的更清楚。


    最終究竟是漢王棋高一著,還是太子略勝一籌,究其根本並不在乎誰的實力更強一點,朱棣本人的態度才更加重要。


    也許,陳長生說的很對。


    兄弟二人之間的爭鬥,兩股勢力之間的紛爭,已經到了要分出勝負的時刻。


    而最終的勝負歸屬,終究還是要由皇帝本人來決定……


    現在比的不是誰做的更好,而是盡可能的少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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