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光柔柔淡淡,仿佛流動的薄霧一般靜靜的傾瀉下來,給天地萬物塗抹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清亮的月光之下,熊熊的篝火已經點燃,上百個土著人圍繞著篝火又叫又跳,還不時發出陣陣古怪的嚎叫,仿佛一群上古蠻荒時代的野人。


    站在最前麵的那個人分明就是周正,隻是他早已經改換了模樣:他打著赤膊,披著一塊不知道是什麽野獸的皮毛,腦袋上還插著長長的羽毛,臉上塗抹著厚厚的油彩。一手舉著塊寬大的棕櫚葉,一手舉著一塊獸骨,好像犯了羊癲瘋一樣又叫又跳。


    折騰了好半天之後,在周正的帶領之下,這些人紛紛朝著天上的那一輪明月遙遙而拜,口中還念念有詞……


    最讓王良臣王大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周正甚至還親手端起一碗新鮮的雞血,往自己的腦袋上傾倒……那個場麵,真是詭異之極!


    足足折騰了小半個時辰,這場所謂的“祭祀月神”活動才終於進入了尾聲。


    當眾人陸陸續續散去之後,周正才大踏步的走了過來,恭恭敬敬的朝著王良臣躬身行禮:“周正見過王大人。”


    “免禮,坐吧。”王大人輕輕的拍了拍身邊的那塊大石頭。


    周正坐在那方大石頭,咧開大嘴嗬嗬一笑:“我這副模樣,王大人必然以為是我瘋癲了吧?”


    “子不語怪力亂神,連我都不信神鬼之說……”王良臣撚著胡須嗬嗬一笑:“我素知你周正不信鬼神,但卻給我唱了這麽一出好戲,到底意欲為何啊?”


    “不得不如此啊。”周正無奈的苦笑著:“雖然我從來都不信什麽所謂的月神,但我手下的士卒相信,每次打了勝仗之後,都要祭拜神靈,我能不信嗎?我敢不信嗎?”


    為了拓展地盤,僅憑周正手下的那些人肯定是不夠用的,他不得不在征用了當地的一些士兵。不管周正本人信不信鬼神,這些士兵是相信的。所以他必須尊重這些士兵的風俗和信仰,必須親自出麵舉辦這樣的祭祀活動。


    “以鬼神祭祀聚攏人心提振士氣,你的初衷我可以理解,但拯救是旁門左道。”王良臣王大人說的語重心長:“你應該以王道教化土著蠻夷,以聖人教誨感化他們,讓他們生出精忠之心……”


    以王道教化蠻夷,用孔孟教誨感化他們?


    這樣的說法,連展紅英都嗤之以鼻。


    這裏的土著肯不是大明朝的子民,人家憑什麽聽你的“王道教化”?他們連文字都沒有,根本就不知道孔子孟子!


    王良臣王大人雖然是忠臣,但他還是過於的迂腐了呀。


    周正不動聲色的瞪了展紅英一眼,示意她不要表現出任何不耐煩的表情,然後才很有耐心向王良臣王大人解釋自己這麽做的根本原因:


    在這爪哇島上,存在兩個比較大的“王國”:對麵的那個王國是外來的勢力,深受天竺教的影響,就象當初的蒙古人強行把天下人分為四等一樣,他們也把當地人劃分了非常嚴格的等級。周正占據的這塊地盤普遍存在非常原始的“萬物有靈”思想,認為山有山神水有水神,反正一切的一切都有一個相對應的神靈。


    “祭祀月神已經算是相當開化的了。”周正做出了一個無可奈何的表情:“以前他們都是直接用人殉的。”


    單純就是為了祭祀神靈,就到處去抓人,然後用活人獻祭……


    王良臣已經可以想象出這裏的情形了。


    “我們終究是外來者,若是想這裏站穩腳跟,那必須取得當地人的支持。說什麽王道教化,說什麽孔孟之道,都沒有用。隻有象他們那樣祭祀,才能取得他們的支持,想必王大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借助鬼神之說,來聚攏人心鞏固地盤,這樣的做法就和大明朝開創初期是一樣的。


    想當年的紅巾軍還不是信奉彌勒?要不然“大明”這兩個字是怎麽來的呢?


    “鬼神之說終究隻是權宜之計,”王良臣默認了周正的做法:“你已經占據了偌大的地盤,實力應該不小了吧?”


    “實不敢瞞王大人,我這邊已經有了七八萬人口,占據了一小半的爪哇島。”周正的說的全都是實話:“但眼下的局勢遠遠談不上安穩,一來是因為人口稀少物資奇缺,再者也是因為對麵的闍婆國與我互相敵對,小戰從來就沒有斷過,而且彼此之間全都在準備一場大戰……”


    一個島上存在兩股勢力,而且全都是外來的勢力,兩者之間必然會有一場你死我活的血戰,這就叫做一山不容二虎!


    對麵的擁有四五十萬人口,而且占據了島上唯二的兩塊平原地區,不僅人口眾人而且物資出產數倍於周正,一直都在緊鑼密鼓的做著戰爭準備,隻要一有機會,立刻就會把周正給滅了。


    “我知道王大人是來索要物資的,但是這一次……”周正目光炯炯的看著王良臣:“我是真的不能再給朝廷供奉了,我必須把所有的物資全都……”


    “我明白,我明白。”在這個事情上,王良臣充分理解周正的難處,並且給出了最大限度的支持:“生死成敗在此一戰,你隻有傾盡全力動用所有的人員和物資,才具備和對麵的闍婆國一較高下的能力。”


    “你盡管去對付闍婆國好了,朝廷那邊我會想辦法應付,絕不會再從你這裏調走一個人一粒米。”


    “重要我打勝了這一仗,最多隻需要半年,就能占領整個爪哇,到時候萬歲爺的禦駕就可以過來……”


    建文皇帝朱允炆始終流落在海外的孤島之上,為了提防朱棣的搜捕,還得三天兩頭的轉移住所,真是顛沛流離。要是能夠占領整個爪哇島,“萬歲爺”朱允炆就可以搬過來過安安穩穩的日子了……


    對於這個問題,王良臣沒有迴答。


    他隻是死死的盯著周正那長塗抹了厚厚油彩的臉龐,還有滿頭滿臉的雞血,淡淡的說道:“萬歲的禦駕……還是等你打了勝仗以後再說吧。聽說你的身子骨不怎麽好?”


    “不過是偶感風寒而已。”


    “周正啊,你身係家國之重,可得千萬在意自己的身體,一定要保重才行。”王良臣從懷裏摸出一個小小的木匣:“萬歲爺聽說你染了病,特意賜下了一些補藥,讓我帶過來給你……”


    “皇恩浩蕩,周正惶恐……”


    “好了,好了,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歇著吧……”


    “我送送王大人。”


    “不必。”


    王良臣王大人踏著皎潔的月色漸漸走遠,展紅英順手拿起那個木匣,看都沒有看一眼,就隨手扔在一旁的水塘之中。


    周正皺緊了眉頭:“紅英妹子,你這是做什麽?”


    “周大哥,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展紅英忿忿的跺著腳:“朝廷和萬歲已經信不過你了,他們送過來的藥……天知道是不是毒藥呢!”


    “毒藥?”周正嗬嗬一笑:“萬歲還不會那麽糊塗,王大人也不會做這種事情。”


    “就算他們不會害你,未必別人就沒有這樣的心思。”展紅英氣唿唿的說道:“周大哥您幾次三番的想要迎請萬歲過來,但朝廷那邊卻一直在推三阻四,你還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嗎?”


    周正沉默不語。


    連展紅英都能看懂的事情,周正又怎麽可能會看不懂呢?


    朝廷寧可流落於荒島,寧可象喪家之犬一樣顛沛流離,卻不願意到這爪哇島上來,最根本就原因就是信不過周正。說的更準確一點,其實也不是信不過,而是缺乏製衡的手段。


    這塊偌大的地盤本就是周正打下來的,而且這裏又全都是周正的人。無論是王良臣王大人還是朝廷,都無法也無力製衡周正,若是他有什麽不臣之心,象當年的曹孟德對待漢獻帝一樣,豈不是更糟?


    或許,這並非全都是信任或者不信任的問題,而是朝廷一定要有所製衡才行,絕不會把安危寄托在某一個人的身上……


    “或許王大人不會懷疑周大哥你的忠心,但他除了說幾句漂亮話之外,根本就幫不到咱們。”


    “哎……”周正無奈的苦笑著:“朝廷那邊不扯咱們的後腿,就已經很不錯了呢,就不要再奢望他們的幫助了吧?”


    “等咱們真的占領了整個爪哇島,若是朝廷搬過來發號施令,就算是我和周大哥不說什麽,隻怕下麵的兄弟也不會服氣……”


    自己拚死拚活打下來的地盤,卻要交給別人,就算周正和展紅英真的忠誠無比,下麵的人也不會答應!


    一直以來,展紅英都對“建文小朝廷”無比的忠誠,甚至比周正還要忠誠。但是,這些年來,小朝廷一直在扯後腿,一直在讓展紅英等人失望,她的心思已經開始出現了明顯的轉變……


    “周大哥,要不然咱們就單幹吧,不要再理會朝廷了……”


    “你再胡說些什麽?”周正猛然站起身來,或許是因為動作太猛的緣故,竟然劇烈的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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