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良臣王大人登上這座島的時候,立刻就被眼前的景物給吸引住了。


    層層疊疊的水田已經修到了半山腰,剛剛插下的秧苗鬱鬱蔥蔥,遠處的漁船正在歸港,不時有幾個挑著竹簍的當地土人順著狹窄的田間小路走過……


    “紅英啊。”王大人撚著胡須微笑道:“我聽說這島上的稻穀可以一年三熟?想必你們已經積攢了不少糧食吧?”


    “確實可以一年三熟。”說起這個問題的時候,展紅英顯得格外謹慎,她絕不會承認這裏已經攢下了不少的存糧,而是用一種不太明顯的方式向王良臣王大人哭窮訴苦:“至於說存糧……原本是可以積攢下一些糧米的,但這裏時常鬧台風,隻要大的風雨一起,海水就會倒灌進來,不僅會毀了堤壩淹沒田地,還會死傷不少人手。我們這邊根本就沒有積攢下什麽,倆自己的口糧都無法保證……”


    “紅英啊。”就好像看著一個正在撒謊的小孩子似的,王良臣王大人笑嗬嗬的看了看展紅英:“前些日子確實有場大的風暴,不過你們這邊早有應對,應該沒造成什麽損失吧?我知道你們創下這份家業相當不容易,怕我又來打秋風,是也不是?”


    被王良臣王大人說中了心事,展紅英顯得有些尷尬,趕緊說道:“供奉萬歲,乃是我輩本份,何來打秋風的說法?隻是我們這邊……真的很窮呢。”


    “我聽說你們這邊已經有了七八萬人口,又占據了爪哇島三分之一的地盤,如此雄厚實力,堪為霸王基業了呀。”


    “我們這邊確實有幾萬人口,但多是些未經王化的蠻夷土著。”展紅英指著不時從身邊走過的那些膚色黝黑的當地土著說道:“想必王大人也看到了,這些土著還是茹毛飲血的蠻夷,他們連鐵器都很少,要不是這裏遍地都是野果,隻怕他們連自己都養不活呢,還說什麽霸王基業?”


    這個爪哇島上的土著,開化程度確實非常的低,他們甚至還沒有自己的文字。但卻絕對不是如同展紅英說的那樣全都是“茹毛飲血”的蠻夷。本地的土著人口,已經建立起了相當不錯的農業文明,尤其是在水稻、甘蔗等作物的種植方麵,其實並不比國內相差太多。因為氣候適宜再加上土地肥沃,一年三熟的作物產量已經勝過了大明王朝呢。


    但展紅英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而是一個勁的說“這邊不行”“這邊窮的都要餓死人了”之類的話語:“就算是產出了些糧食,也經不過消耗,再加上持續不斷的戰亂,這邊的日子真的沒法過了呢……”


    從北宋年間開始,爪哇島上的戰爭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因為宗教信仰和人種的不同,爪哇島上長期存在幾十個大大小小的“王國”,有點類似於國內的“春秋時代”。各個王國相互攻打相互戰爭,這種狀況持續了幾百年,一直到了元朝的“海軍”登陸之後,才出現了短暫的統一。


    早了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前,因為在本地的統治成本太高,顯得很不“劃算”。於是元軍就開始撤出,然後島上就又開始進入到了以前的戰亂時代。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和兼並,逐漸分化出了幾股大的勢力,差不多就相當於是從“春秋時代”進入到“戰國時代”的那個意思。


    “你們一直在征戰,我也知道的,確實不容易啊。”王良臣王大人昂首闊步的走在最前麵:“周正呢?怎麽沒有出來迎接呢?”


    不管怎麽說,王良臣王大人都是“建文皇帝”的“欽差”,就算沒有擺出多大的排場,至少周正也應該主動到港口去迎接,但卻沒有。


    “周大哥還有很要緊的事情要做,實在無暇恭迎王大人。王大人想來應該不會怪罪的吧?”


    “嗯,”王良臣微微的點了點頭:“你們剛剛打過一場大戰,戰後事宜千頭萬緒,自然是要以實務為要,迎來送往的虛禮也不必那麽在意,我始終相信周正就是我大明的社稷之臣,繁文縟節不必那麽在意了。”


    “紅英已經給王大人一行安排好了住所,最遲不超過今晚,周大哥就會趕迴來與王大人相見。”


    “不著急,不著急。”在這種小事情上,王大人表現的非常寬容且又隨和:“畢竟正事要緊,我們多等些也是無礙的。”


    “哦,對了。”就好像剛剛想起什麽似的,王良臣王大人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問道:“聽說你們這邊建了好幾個製糖的作坊?有沒有這迴事啊?”


    “有的。”


    “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王大人請隨我來。”


    在展紅英的帶領之下,王良臣一行人來到了一座製糖作坊。


    這個作坊說大不大,說小也絕對不小了,約莫有上百人的樣子,但卻簡陋的慘不忍睹。與其說是一個作坊,還不如說是幾個工棚更加貼切一些:這個製糖作坊完全就是依照山體的自然走勢修建而成,用竹竿、棍棒臨時搭建了許多大大小小的“棚子”,堆放著如同小山一般的甘蔗原料,還有許許多多古怪的製糖工具。


    一些半大不小的少年,正在賣力的把甘蔗砍斷剁碎,然後統統扔進一個很大的水池當中。池子裏的水散發著嗆鼻的惡臭,也不曉得到底添加了什麽東西。


    很多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就赤著腳站在水池當中,把清洗、浸泡的碎甘蔗撈出來,重新投入到巨大的榨汁石磨之內,用力的轉動著絞盤,一點一點的把甘蔗汁榨取出來,然後熬煮成糖……


    在最後的包裝環節,則是十幾個健壯的婦人,用粗麻和細繩把一個又一個沉重的粗糖坨子捆紮整齊……


    “這一個粗糖坨子怕是要值不少錢吧。”


    自古以來,糖的價格一直都很高,這麽大的一個粗糖坨子肯定很值錢。


    “確實能換些錢,不過這太不容易了。”展紅英微微的低著頭,小聲說道:“我們必須用布帛、鹽茶等物交換土著人的甘蔗,然後運過來製糖。想必王大人也看到了,這些製糖的人,多是老幼婦孺之輩。一來是因為健壯的男丁早已經被抽調一空,不是跟著我奔波與危機四伏的汪洋大海之上,就是跟著周大哥去打仗了,實在沒有那麽多的人手。再者也是因為我們這邊的規矩就是不勞作不得食,我們養不起閑人呀……”


    爪哇島上的這一大塊地盤,是周正剛剛開辟出來的“根據地”,因為一切都在草創階段,這裏的生活確實很艱苦,但卻絕對沒有展紅英說的那麽艱苦。


    她之所以這麽說,就是在向王良臣王大人傳到出一種暗示:我們這邊太不容易了,你千萬別再打秋風要供奉了。我們連閑人都養不起,還怎麽養活“萬歲爺”和“朝廷”呢?


    王良臣王大人雖然確實迂腐,但卻一點都不傻,他早就明白了展紅英的暗示,但卻什麽都沒有說,隻是用欣慰的目光看著這一切……


    “你們有幾座這樣的製糖作坊?”


    “七座。”


    “那每日的產出應該不少吧?”


    “其實也沒有多少。”


    沒有多少到底是多少?展紅英沒有說出準確的數字,王良臣王大人也很明智的沒有繼續追問。


    “雖說周大哥確實帶著兄弟們打下了點地盤,但多是些貧瘠的山地,就算我們想要耕種,卻嚴重缺乏種子、農具,尤其是耕牛。朝廷能不能給我們些耕牛?”


    趁著你向我們開口索要物資之前,我先哭窮向“朝廷”索要耕牛,看你怎麽說?


    “勸課農桑,本就是朝廷份內之事,隻是朝廷那邊的情形……就算不用我說你想必也是知道的,真的無力提供種子和耕牛……”當王良臣說出這句話的話,連他自己都不意思起來:事情是明擺的,作為朝廷的欽差,不僅不能給這裏的人們聽過任何幫助,反而還要繼續索要物資供應,這確實有點說不過去呀。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年輕的小兵急匆匆的走了過來,附在展紅英麵前低聲耳語了幾句什麽。


    展紅英微微的點了點頭,低聲對那個小兵說道:“我知道了。”


    “是不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王良臣隨口問道。


    “也沒什麽,隻是周大哥已經趕迴來了,隻是暫時無暇麵見王大人。若是王大人不著急的話,周大哥明日再來相見。”


    “哦?”王良臣用鼻子發出了一個代表疑問的聲音:“周正這麽忙吧?他到底在做些什麽?”


    “周大哥在祭月?”


    王良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祭月?祭什麽月?”


    展紅英指著剛剛升起的那一輪明月,輕描淡寫的說道:“所謂祭月,就是祭祀月神的意思。”


    祭祀月神?


    你可別胡鬧了。


    不管怎麽說,王良臣王大人也是建文皇帝委派過來的“欽差”,你周正若是真的有什麽要緊的事情需要處理,暫時不過來相見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畢竟王良臣王大人也不是那種講究虛禮之人。


    但你周正卻在祭祀月神!


    大明朝可沒有這樣的說法。


    你周正到底是什麽意思?


    雖然王良臣很不高興,但卻強壓著怒火,做出一副輕鬆的神態:“周正也開始崇信鬼神了?我能不能去看看?”


    “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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