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已經被帶走了,他肯定迴不來了。


    雖然每一個人都竭力做出一副“毫無畏懼”的樣子,其實心裏全都在打鼓:穀王馬上就要造反了,到時候從京城裏來的這些人,不管是李芳的隨從也好,陳長生的手下也罷,有一個算一個,誰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他娘的,這一迴咱們兄弟算是無路可走了。”康豐年早已萬分焦躁,不停的在陳長生麵前走來走去,活像是一頭被困在籠子裏的野獸,反反複複的念叨著同一句話:“怎麽辦?怎麽辦?這可怎麽辦?”


    其他那些安北所的弟兄一個個全都沉默不語,房間裏的氣氛壓抑的足以讓人窒息。


    原本還打算見招拆招的和穀王鬥智鬥勇,想不到人家根本就不給你這個機會,直接就掀桌子了。


    “或許還有辦法,隻要擒住穀王,弄出一個擒賊先擒王的局麵,或許可以……”


    這絕對是康豐年的異想天開。


    就好像輸的隻剩下最後一枚銅板的賭徒那樣,康豐年依舊對這個餿的不行的餿主意寄予厚望:“隻要咱們想辦法擒住了穀王,或許還有翻盤的機會……”


    擒賊先擒王,確實是個很不錯的主意,但事實上卻完全不可能做到。


    因為穀王根本就不會來到這裏。


    “老康啊,你這個擒賊先擒王的把戲真的玩不下,能不能想個別的主意?”


    “眼下這個局麵,還有什麽主意可想?擒賊先擒王就是唯一的辦法了呀。”康豐年陰沉著個臉:“要是這個主意還不行的話,那就隻能坐以待斃了。”


    雖說眾人暫時還沒有性命之憂,但偌大的布政使司衙門已經被穀王的大兵圍的水泄不通,連隻老鼠都跑不出去,到時候隻要穀王一聲令下,這裏的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人,全都得腦袋搬家!


    就在這個時候,石茂之的那個老仆拿出來了一個木頭匣子:“這是我家石大人臨死之前讓我藏起來的印信,應該交給陳大人。”


    現如今的陳長生,已經被李芳臨時任命為“代理布政使大人”了,前任布政使的印信自然要交給他。


    眼下這個局勢,有沒有印信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大家都知道李芳是在假傳聖旨。就算是拿到了這些印信,肯定也會被穀王搶走。


    緊接著,這個老仆又拿出了幾頁紙。


    那幾張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人名:“我家老爺生前曾經說過,這些個官員全都拿過穀王的好處,恐怕早就已經和穀王勾結在一起了。”


    本地官員拿穀王的好處,對於穀王做的那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種事情肯定很多。


    “既然石大人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些官員和穀王不清不楚,為何沒有早點告知朝廷?”


    “我家大人僅僅隻是知道他們拿過穀王的好處,至於他們到底有沒有和穀王勾結,並無十分確鑿的證據,原本還想好好的查一查,隻可惜……哎……”


    穀王已經拉開了造反的大幕,就差誓師祭旗正式打出“清君側”的旗號了,漫說沒有證據,就算是證據確鑿,又有什麽用?


    陳長生卻是心中一動,頓時就有了“腦海中靈光一閃”的感覺,立刻就想到了一個好主意。但他卻故意做出一副萬般無奈的絕望表情,對康豐年等人說道:“老康啊,還有諸位兄弟,這一趟大家跟著我來到湖廣辦差……是我連累大家了。”


    “陳大人呀,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你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或許還有點用。”陳長生苦笑著說道:“眼下這個局勢,就不用我多說了吧?大家全都心中有數,咱們這些人有一個一個,全都得做了穀王的刀下之鬼。”


    “與其全都死在這裏,還不如讓我一個人去死呢。”


    康豐年已經大致猜到陳長生要做什麽了,明顯是想阻止,但眼下的這個形勢又有什麽好說的呢?


    陳長生想要投降。


    隻有投降了穀王,才能換到一絲苟且偷生的機會。


    雖然已經置身於絕境,但康豐年他們真的沒有想過要投降。


    這倒並不是說安北所的這些人全都視死如歸對朝廷無限忠誠,而是他們不敢那麽做。


    他們要是投降了,他們留在京城的一家老小,必然會被朱棣殺的幹幹淨淨。


    安北所是朱棣親手創建的機構,安北所的人要是投降了反叛的穀王,哪怕用腳指頭想想也可以知道朱棣會怎麽做了:一定肯定以及確定,必然是誅滅九族,連埋進祖墳的先人都會挖出來挫骨揚灰。


    “我一個人投降好了,到時候你們就可以把所有的罪責全都推到我的身上。”


    “不行。”康豐年聲色俱厲的大吼著:“就算是你下了投降的命令,我也不會接受。”


    “你瘋了麽?”康豐年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問題的關鍵:“就算是我們這些兄弟接受了你的命令而投降,罪責也不會輕到哪裏去,同樣是誅滅九族的大罪。”


    “但你們可以活下來呀,隻要自己還活著,總比全都死了好吧?”


    要是投降的話,不管在他們主動投降,還是遵守陳長生的命令被迫投降,他們留在京城的家眷都得死,而且會死的很慘。


    以朱棣的脾氣和性情,株連九族那是最起碼的“待遇”。


    唯一的區別就在於,隻要投降,康豐年他們這些人就可以活下去。


    “老爺……”桃兒也沒有想到陳長生竟然會想出這樣的主意,“老爺要是投降了穀王,咱們家裏那麽多人,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她們,還有慧姑娘和老太太,全都得死啊……您要想清楚了……”


    “難道你想死嗎?三奶奶她們死了就死了吧,至少你和我可以活下去……”


    桃兒正要繼續說點什麽,卻突然看到陳長生朝著她擠了擠眼兒。


    這個小動作連康豐年都看到了。


    隻是眾人還不明白陳長生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正在陳長生準備說出自己的打算之時,外麵已經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就“咣當”一聲巨響,緊閉的房門被踹開了。


    一大群盔明甲亮的士兵直接就闖了進來。


    康豐年等人立刻就抽出了刀子,下意識的把陳長生護在正中。


    “你們要幹什麽?把刀子收起來,不想死的就把刀子收起來。”在這個劍拔弩張的時刻,陳長生強行命令康豐年等人把武器收起。


    看到陳長生的這幅架勢,那個指揮使隻是微微一笑:“怎麽?陳布政使想明白了?”


    陳長生故意做出一副萬念俱灰的絕望神態,就好像是一隻鬥敗了的公雞般垂頭喪氣:“已經想的很明白了,就算是負隅頑抗也不過是以卵擊石而已,還不如早早的棄暗投明歸順的王爺,也好保全性命。”


    聽了這句話,那個指揮使頓時哈哈大笑:“識時務者為俊傑,陳布政使果然是個聰明人,既然你是個聰明人,就知道應該怎麽做了吧?”


    陳長生沉吟不語。


    那個指揮使也不催他,隻是依舊麵帶微笑的看著他,就好像一個老練的屠夫在笑嗬嗬的看著捆綁起來的大肥豬。


    過了好半天,陳長生才終於裝模作樣的發出了一聲無奈的長歎,拿起桌子上的布政使印信和石茂之留下來的那些文字:“下官會親手把印信交給王爺。”


    “陳指揮,你不能啊……”


    “陳大人,那些文字乃是石大人用生命換來之物,切不可交出去呀……”康豐年等人似乎真的急了,還在聲嘶力竭的大叫著,陳長生卻隻能無奈的苦笑了一下:“不這樣又能怎樣?你們還打算以卵擊石嗎?我這麽做也是為了保住我你的性命。”


    “好,好,好,”那個指揮使猛的一揮手:“來人,護送陳布政使去往王府。”


    “是。”


    在一小隊全副武裝的士兵“護送”之下,陳長生上了一輛馬車,急急慌慌的朝著王府方向而去。


    隻有這樣,才有機會接近穀王——這是唯一的機會!


    對於現在的穀王來說,有沒有拿到布政使司的印信確實很重要,但他完全可以直接下令幹掉所有人,但他卻沒有那麽做,不是他不能,而是不想。


    造反這種事兒,也是要講究“大義”的,哪怕所謂的“大義”根本就是假的,也得走一走這個過場。


    就比如說當年的朱棣吧,明明就是起兵造反了,也得裝模作樣的祭告上天,拿出一大堆理由說自己根本就不是造反,而是“奉天靖難”!


    陳長生注定把布政使司的印信送給穀王,這就表示穀王不是“硬搶”過來的,於是就多了一層合理合法的光環——古人很注重這一點:朝廷任命的布政使陳長生,主動向穀王交權,雖然沒有什麽實際意義,但卻有很重要的象征意義。


    眼看著陳長生已經被穀王的士兵帶走了,雖然他知道陳長生是在搞“詐降”的把戲,但這出戲要怎麽唱下去他卻完全不知情。


    難道說,陳長生陳指揮想要玩一出“荊軻刺秦王”?


    不大可能吧?


    漫說那穀王府戒備森嚴,就算是單打獨鬥,陳長生也不是穀王的對手。


    畢竟穀王曾經是身經百戰的北地邊王,而陳長生卻手無寸鐵,他甚至連一把刀都沒有帶,還怎麽玩弄“荊軻刺秦王”的把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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