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召見,朱厚照自然不敢怠慢。


    但是他也有自己的準備。


    來之前就聽說劉大夏去向父皇抗議羊毛計了,所以朱厚照想起來之前蘇策說的。


    “嗯......劉瑾?”


    “奴婢在!”


    “去,去找那個那個......戶部尚書葉淇葉大人,還有首輔劉師傅,本宮先去父皇那邊,你現在立刻差人去請他們也同去父皇的禦書房,就說是太子有請。”


    朱厚照在蘇策身邊耳濡目染久了,也學會了提前準備。


    劉瑾很快便吩咐下去了,隨後便跟著朱厚照去了禦書房。


    養心殿,禦書房中。


    朱厚照剛剛進去,就感受到空氣中充斥著一股低氣壓。


    父皇端坐在龍椅上,下方劉大夏一把年紀了,依舊站著弓著身子,似乎是在懇請父皇什麽事。


    “照兒,你來了。”


    弘治皇帝眼神微動,說道:


    “此前,羊毛計提出與你有關,今日劉大人覺得此事還需要從長計議,所以朕叫你過來,與他好好商議商議。”


    朱厚照聞言,看了眼那邊的劉大夏。


    “兒臣參見父皇。”


    “不知這事還有什麽要商議的啊。”


    但是很快他很快判斷清楚了形勢,也鬧明白了父皇叫自己來做什麽。


    作為皇帝,遇到什麽事情肯定是不能親自下場的。


    因為他一旦有了某種立場,和大臣辯論,那難免會被有些人說成是不明忠奸。


    所以即便父皇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也需要召集兩撥政見不同的人,相互商議,商討出個答案來,最後再一錘定音。


    如此一來,那父皇召見的原因就十分明顯了。


    “臣,見過太子殿下。”


    佝僂著身形,在一邊的劉大夏忽然開口了。


    他的聲音有些渾濁,似乎是剛剛情緒有點激動。


    “羊毛計若是推行,有動搖國本之嫌,所以老臣才反對。”


    “太子殿下明辨是非,定然能夠理解老臣之憂,理解天下百姓之愁。”


    朱厚照眉毛一皺。


    好家夥,上來就扣了好大一頂帽子。


    按照劉大夏這麽說,那豈不是自己一旦反對,那就是要讓大明動亂了?


    好家夥,滑天下之大稽了!


    我是太子,還能主動禍亂自己家的天下?


    他的脾氣可比弘治皇帝差多了,聽完就已經是有三分慍怒。


    “劉大人,此言真是誅心呐。”


    弘治皇帝本來是有些期待的。


    等著太子來了可以“亂打王八拳”。


    身為晚輩,朱厚照當然可以不用有皇帝那麽多的顧慮,然而眼下的情景讓他有點意外。


    劉大夏畢竟薑還是老的辣,堵得朱厚照也沒什麽話說。


    不禁眼中憂愁更甚。


    唉......朕還是給太子身上加的擔子太多了,也太沉了。


    他抬手,剛想招唿蕭敬再“搬救兵”來,可門外忽然傳報的聲音傳來。


    “首輔劉健,戶部尚書葉淇求見!”


    弘治皇帝頓時肅穆起來。


    糟了,劉健乃是絕對的老臣,此番前來......多半是要聲援劉大夏了。


    葉淇身為戶部尚書,掌管大明銀錢往來,也是涉及羊毛與棉花之爭的核心人物。


    他的心漸漸沉到了穀底。


    兇多吉少啊!


    兩人一前一後,到了大殿上。


    弘治皇帝憂慮的望著門外。


    戶部尚書葉淇跟著劉健,剛一進門。


    看見劉大夏直接冷哼一聲。


    “臣,參見陛下,太子殿下。”


    “若臣猜的沒錯的話,劉大人是來參奏羊毛計的吧?”


    弘治皇帝露出詫異神色。


    怎麽和預想的有點不一樣?


    “葉大人。”


    劉大夏斜著眼,頗為睥睨的斜視了他一番。


    畢竟劉大夏確實有這種資格。


    論起資曆來,葉淇雖然入朝時間也不短,但依舊是新任戶部尚書,還不到兩三年的時間。


    若是換成他上一任的戶部尚書韓文的話,興許還會忌憚一二。


    對一個勢力紮根尚且不深的新尚書......


    “羊毛計到底出自何許人之手,竟能傳到陛下的耳朵裏去?”


    “你身為戶部尚書,不思為國庫牟利,反倒是放任奸人進獻讒言,豈不是犯下了瀆職之罪?”


    葉淇當場就急了。


    你可以說我能力不行,但是你不能說我態度不行。


    在陛下麵前說這種話,這不是要把人往火坑裏推嗎?


    “劉大人這是血口噴人,血口噴人啊!”


    “戶部上上下下多少臣子已經就羊毛計仔細測算過了無數遍,將棉襖替換成毛衣,不禁利潤更多,售價更低,並且還可以造福更多百姓。”


    “依據去歲棉毛皮裘等等過冬衣物的稅額測算,若將其中同等替換成羊毛,平均每個百姓可以多買兩件衣物。”


    “此等物美價廉的東西竟然被劉大人說成是我‘進獻讒言’,依臣看,他劉大夏才是其心可誅。”


    “陛下,臣請奏懲處兵部尚書劉大夏!”


    古人之間,同僚稱職位,友人稱字號。


    在皇帝麵前,公然直唿其名,這幾乎就是撕破臉皮了。


    弘治皇帝越聽越納悶。


    他倆什麽時候有那麽大的仇了?


    竟然值得兩個尚書撕的這麽厲害?


    這事,興許隻有一邊嗤嗤憋著偷笑的小朱太子心裏清楚。


    他不僅開始佩服起蘇策來。


    愈加覺得讓劉傑往戶部送的二十萬兩銀子值得。


    不僅能在銀稅減免上重新賺迴來,而且還打通了戶部的關係,讓戶部尚書如此支持自己。


    妙計,妙計啊!


    二十萬兩紋銀,若是送到葉淇的手上興許都發揮不了如此大的作用,讓韓文如此賣命。


    偏偏就是捐獻給了戶部,用作戶部上下多少官員的賞賜。


    所以下麵的人才會“架著”上麵的尚書,讓韓文迫不得已,如此支持他們。


    老蘇,就是厲害!


    一邊的韓文和劉大夏互相謾罵攻堅。


    龍椅上的弘治皇帝明顯察覺到了兩人的異樣。


    對著身邊蕭敬問道:


    “北鎮撫司,有沒有查到什麽?”


    蕭敬湊到弘治皇帝耳邊,小聲說道:


    “迴稟陛下,蘇公子確實是個極為聰明的。”


    “根據北鎮撫司錦衣衛來報,劉大人那邊,拿到了湖廣商會會長,也是他同鄉的劉大誠五十萬兩紋銀,已經貪墨於囊中。”


    “而韓大人......沒有拿到一文錢。”


    弘治皇帝一扭頭,背對著兩人小聲驚唿道:


    “一文都沒有!?那......”


    蕭敬繼續說道:


    “但是首輔劉健之子,劉傑捐獻了二十萬兩紋銀,以蘇策手下掌櫃趙康的名義,向戶部申請了關於羊毛的銀稅減免政策。”


    弘治皇帝的眼睛頓時瞪大。


    好小子,蘇策。


    真會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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