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機傳來烘幹結束的滴滴聲,周知蒙站起來,林知繹陪著他去拿衣服,他在房間裏穿好,然後撿起自己的書包,把幾本書塞好,拉起拉鏈,對著幾個大人說:“我迴學校了。”林知繹沒有攔住他。鍾曄連忙從櫥櫃裏翻保溫瓶,把薑茶倒進去,裝好擰緊蓋子,“卷卷,把薑茶帶著,到宿舍就喝。”周知蒙把保溫瓶放進包裏,然後就換鞋走了出去。他的腳步還是虛浮的,臉色也發白,陸起繁追上去,把他堵在電梯口。“卷卷”周知蒙轉過身,看到陸起繁右眼下顴骨上的淤青,伸手碰了下,說:“記得用冰袋敷一敷。”“我知道這次是我太過分了,我一定改,卷卷我一定改。”陸起繁真的慌了。“我沒有怪你,沒有怪你。”可是這個場麵太難堪了。周知蒙眼底波瀾全無,他像是自說自話地低著頭,轉身進了電梯間,“我迴宿舍了,我們……暫時先不要見麵了。”陸起繁看著電梯關上。林知繹把周淮生昨晚準備了一晚上的醬菜和甜點帶上,然後囑咐了鍾曄幾句,就跟著出了門。第41章 午日烈陽,曬得人睜不開眼,林知繹追到樓下時,周知蒙剛剛走到轉角。林知繹連忙喊住他,“卷卷,小爸開車送你迴去。”周知蒙猛地停下腳步,迴過身遵循林知繹的指示,聽話地坐進車裏,林知繹把車內空調打開,又把裝得鼓鼓囊囊的包放到後座。“裏麵有爸爸昨天晚上給你和小起做的蛋糕,還有你喜歡喝的幾種口味的茶包,你上迴說想吃的小醬菜,爸爸也給你準備了,但是這個天氣,你宿舍沒法放,我就放在小起家的冰箱裏了。”周知蒙看著他爸爸親手準備的東西,眼淚又要掉下來。他甚至能猜到那些茶包是什麽味道,他在電話裏隨口說的,周淮生都會記住。林知繹揉了揉周知蒙的頭發。“我知道我們家卷卷臉皮薄,但是被爸爸和小爸爸發現了有什麽大不了的?”“爸爸……”“爸爸現在在氣頭上,沒事,小爸爸會去哄他的。”“也不全是小起的錯,我本來可以拒絕他的。”周知蒙還是自責。“但是當時你在發情期,小起又是等級那麽高的alpha,你抗拒不了他的信息素很正常,”林知繹把周知蒙掰正,認真地說:“卷卷,爸爸和叔叔氣的是你們兩個小孩太早走到這一步,但絕不是阻擾你們兩個談戀愛,卷卷不要有什麽心理陰影。”“我覺得是我不好,我總是搖擺不定,也弄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小爸爸,你會覺得我很笨嗎?”“怎麽會?我們家卷卷可是保送首都大學的小天才。”林知繹讓周知蒙靠在他身上,他拍了拍周知蒙的手腕,安慰道:“卷卷不要自責,其實你的性格和爸爸很像,都是在感情裏很被動的。”林知繹想到很多年前,那時候周淮生逃避到連喜歡都不敢承認,比卷卷還被動,當然林知繹沒好意思跟孩子講,他和周淮生的第一次都是他給周淮生下了藥騙來的。這也是為什麽林知繹對陸起繁的態度會比周淮生容忍得多,因為他和陸起繁一樣,是感情裏的強勢方,他能理解那種急不可耐地想要占有一個人的衝動。但人都是寬於律己的,同樣的事情換到自己兒子身上,尤其是看到周知蒙頸後的牙印時,他當時火冒三丈的程度完全不亞於周淮生。可是後來冷靜下來想一想,是不是他們對卷卷保護太過了?卷卷太依賴父母,乖順到沒脾氣,不管對象是不是小起,他在感情裏都會受傷的,也幸好是小起,好歹是知根知底的世交,想打就打,陸謹承還幫著他打。他知道陸謹承後來補的那幾下,主要也是為了讓他和周淮生解氣。“怎麽就變成這樣了。”林知繹歎了口氣,他用臉頰貼了貼周知蒙的額頭,“原本你們兩個在一起,小爸爸是很開心的。”“我也以為我會很開心,可是和小起在一起之後,除了肢體接觸,好像沒什麽變化。”林知繹輕笑:“和你想象中的談戀愛不一樣是嗎?”周知蒙點了點頭,“小起之前說的一句話,我聽了有點難過,他說,他不知道該去哪裏約會,因為所有約會聖地,我們都以朋友的關係手牽手去過了。”“他不是真的不想去,他就是想和你兩個人黏在家裏,他想做壞事。”周知蒙這才反應過來。“這就是為什麽我們不同意你們這麽早同居,一個alpha一個omega同在一個屋簷下,很難不發生什麽,你們又是處在對這種事很好奇很新鮮的階段,小起這麽強勢,”林知繹捏了捏周知蒙的臉,“再加上你又傻乎乎的,很容易吃虧。”“你剛剛才說我是小天才。”周知蒙委屈地抬起頭。林知繹笑出聲來。“我喜歡小起。”周知蒙說。“嗯,小爸爸知道。”“很喜歡,看到他我會很開心,但是我不確定那是不是喜歡,因為我也沒有喜歡過別人。”“這個問題小爸爸也不能迴答你,因為這是需要你自己慢慢去探索的,明白這個詞的含義是你成長的必經之路,也是這段感情的意義所在。”周知蒙半懂不懂地點了點頭。車子來到半路,周知蒙才驚覺:“我是不是不應該出來,留小起一個人在裏麵受罰,我”“你現在迴去就是火上澆油,沒關係,小爸爸會幫小起說話的。”“我沒有辦法麵對剛剛的場麵,你們都在,爸爸也在,我整個腦袋都是亂的。”林知繹握住周知蒙的手,安撫道:“慢慢來,會長大的。”這邊的鍾曄把陸起繁拉到臥室。周知蒙離開之後,陸起繁就像丟了三魂七魄,倚著床邊癱坐在地上。鍾曄好不容易翻出藥箱,找了支雲南白藥噴霧出來,然後撩開陸起繁的上衣後擺,看到了一處令人心驚的淤青,是被周淮生一拳砸得倒在鞋櫃邊撞出來的。鍾曄心疼到無以複加,忍著淚意,往傷處噴了噴雲南白藥,又去冰箱裏拿了冰袋,敷在陸起繁的顴骨上,“嚴不嚴重?嚴重的話去醫院看看。”陸起繁搖頭。鍾曄拿冰袋拿得手腕酸痛,剛準備換一隻手,突然看到陸起繁的臉上有眼淚滑下。陸起繁哭了。鍾曄都記不得陸起繁上一次哭是什麽時候了,不過不管是什麽時候,肯定是為了卷卷。“卷卷主動替你解圍,也說了不會怪你,還哭什麽?”陸起繁不說話,接過冰袋自己給自己敷,鍾曄重重地歎了口氣,然後在陸起繁身邊坐下,和他一起倚著床邊。沒過多久,陸謹承走進來,查看了陸起繁的傷勢。鍾曄忍不住抱怨:“幹嘛下那麽重的手?”“我不狠一點,老周能隻揍他兩拳?”陸謹承也如釋重負地坐下來,一家三口都坐在地毯上,陸謹承說:“我表現出態度來,老周的氣也能消得快一些。”陸謹承說完才注意到陸起繁的眼淚,“哭?你還好意思哭?昨晚給卷卷做完全標記的時候,你不是挺野的嗎?”鍾曄朝陸謹承使了眼色。陸謹承停頓了片刻,說:“這件事的發生也不全是你一個人的責任,我們都能猜到是什麽情形,卷卷突然來了發情期,你就死皮賴臉纏著他,卷卷這個孩子在感情上也遲鈍,半推半就地默許了,我知道你現在心裏肯定委屈,但是這件事的責任就隻能你來承擔,因為完全標記傷害的是卷卷的身體,將來懷孕受苦受累的也是卷卷,懂不懂?”“我不委屈,你們打我我都認。”“那你哭什麽?”陸起繁又噤了聲,他抱著膝蓋,把臉埋在臂彎裏,一副從來沒見過的脆弱模樣。“卷卷不會和你分手的。”鍾曄安慰他。“會的。”陸起繁說。“不會的,這件事被我們四個家長撞見了,卷卷臉皮薄,他覺得難堪丟人,心裏承受不住,待不下去就先跑了,這不是要跟你分手的意思,你相信小爸,好不好?”陸起繁紅著眼抬起頭,鍾曄揉了一把他的腦袋,無奈地笑道:“我還以為你現在已經能耐大到沒人能治的住你了,原來也不過如此。”“我去找卷卷。”“卷卷都說了暫時不見麵,你為什麽要去找他?為什麽總是不吸取教訓呢?”陸起繁愣住。鍾曄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你小時候一和卷卷吵架,要麽離家出走,跑到遊樂場裏躲著等卷卷去找你,要麽就欺負小區裏的小孩,拿別人泄憤,可是你從來都不去正麵解決矛盾,你會覺得事情每次都解決了啊,但那不是你解決的,是卷卷承受了你的脾氣,或者是小爸拿著禮物拿著紅包去賠禮道歉,才解決的。”陸起繁的眼裏有一瞬迷茫和困惑。“你喜歡卷卷,我們都知道,我們阻攔過嗎?上次你一聲不吭買了房子,想和卷卷同居被發現了,我和爸爸二話不說就去卷卷家替你說話,帶了那麽多東西,你當時也說了,不會再衝動,當著所有人的麵說的,可能你當時說這話時根本沒入心,隨口一說敷衍了事,但是卷卷爸爸肯定是把這句話當成了你的承諾,當成了考驗你的標準,你轉身就給卷卷做了完全標記,你覺得像話嗎?”陸起繁突然大聲吼道:“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麽都不相信我愛卷卷?我會一輩子對他好的。”“你的行動讓人看不出來你能對一輩子這個詞負責任,你但凡做完全標記前,和林叔叔或者周叔叔說一聲,讓他們有一個心理準備,事情都不會發展成現在這樣。”鍾曄的話像一盆涼水從陸起繁的頭頂澆下來,澆滅了他所有的憤怒情緒,渾身尖銳的刺悉數掉落,攻擊性也瞬間消失,他的眼神充滿著可憐和希求。“你需要和所有人多一點溝通,兒子,不管是學業事業還是愛情,為什麽不和我們商量呢?”鍾曄緊緊抱住陸起繁,眼淚再也控製不住,“看著你被打,小爸心裏就好受嗎?小起,爸爸和小爸一直都是你的港灣啊。”陸起繁把臉埋在鍾曄的頸窩裏。鍾曄哭著說:“我知道你總是想證明自己,我和爸爸一直在默默支持你啊,什麽都放任你去做,你為什麽要抵觸我們呢?為什麽不聽勸呢?我們四個大人都想看到你和卷卷幸福開心地長大,戀愛結婚,你為什麽要把事情提前到大家不能接受的時間點呢?”鍾曄摸著陸起繁後背的傷口,心疼得聲音都在發顫。過了許久,鍾曄聽到陸起繁說:“對不起。”他重複地說“對不起”。帶著濃濃的哭腔。鍾曄和陸謹承知道,這句對不起是真的發自內心的道歉。這孩子終於認識到了自己的問題,認識到自己的任性給別人帶來的傷害。陸謹承伸手揉了揉陸起繁的頭發,然後轉身出去找周淮生。周淮生在廚房裏做飯,陸謹承卷起袖子幫他,“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都沒用,我也不是來替兒子謝罪的,我教子無方,小起變成現在這樣,也有我的責任。”周淮生的手頓了頓,但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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