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分在同一個班級,但是這兩年的交集越來越少,他聽李延八卦地提過裴皓和學生會副主席在一起過,但現在結果如何他並沒有注意,他對裴皓的印象不深,隻覺得他性格有些怪。因為陸起繁,他對裴皓有排斥感。“這邊有人嗎?”他指了一下周知蒙對麵的凳子。“沒有。”周知蒙保持禮貌。裴皓見周知蒙的反應並不熱絡,也沒多說什麽,坐下來之後看了會書,然後拿出本子取了張紙,沙沙地寫了兩行字,他想問周知蒙晚上有沒有時間。可他剛把紙條推到桌子正中間,就被一隻突然伸過來的修長手指,推了迴去。裴皓和周知蒙同時抬頭,看到了穿著白色運動服的陸起繁倚在桌邊,寬大的短袖和短褲讓他看上去添了幾分少年的陽光,但他的表情實在和少年沾不上邊,眼神裏充滿著強勢霸道,和遊刃有餘的自信。他抽出周知蒙旁邊的凳子坐下來,手搭在周知蒙身後的椅背上,懶洋洋地望向裴皓。周知蒙自始至終都沒有朝那張紙條看一眼,而且很明顯,他和陸起繁的關係已經不同尋常。裴皓並不打算自討沒趣,很快就收拾東西離開了。周知蒙剛迴過神,傾身過去壓低了聲音問:“你怎麽來了?不是,你怎麽進來的?”“隨便找個人,他就帶我進來了。”“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你平時不是都在這嗎?你之前跟我說過,喜歡三樓,因為背書的人少,比較安靜,我一進來就看到你了。”他隨口一說的話,陸起繁都記得。陸起繁遠比周知蒙想的更細心。陸起繁趴到桌子上,麵朝著周知蒙,然後說:“你繼續看書吧,我陪著你。”周知蒙猛然想起昨晚韓楓問他的問題,還有,看著就蠻厲害的樣子是什麽樣子?他正想著,耳邊突然傳來一句:“卷卷,你在臉紅什麽?”周知蒙嚇了一跳,轉頭靠過去,陸起繁剛趴迴到桌子上,他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眼裏含著笑。周知蒙朝他瞪了一眼,然後局促地抿了抿唇,抬臂支著額頭,以隔絕旁邊傳來的灼灼目光。過了沒幾分鍾,那隻修長的手又伸過來,奪走了周知蒙的筆和演算紙,寫了一行字後,推到周知蒙麵前。周知蒙低頭看過去。【男朋友,晚上來我家嗎?】周知蒙的臉已經紅到不能再紅,他急急忙忙把演算紙翻到另一麵,慌亂又故作鎮定地重新計算起來。公式寫了三行,他才發現,這道題他已經算過了。這麽安靜且神聖的圖書館都不能讓他靜下來。都怪小起。壞小起。第38章 周知蒙糾結了很久,剛翻開演算紙,想在陸起繁的一行字下麵添一個“好吧”,陸起繁就被一通電話叫了出去。周知蒙隔著玻璃牆看到陸起繁站在走廊上,神情嚴肅地接著電話,他沒怎麽開口,但眉頭一直皺著,更顯得通話的內容不是什麽小事,十幾分鍾之後,陸起繁走迴來,在周知蒙耳邊小聲說:“抱歉,卷卷,車隊有點事需要我去處理。”“沒關係,你快去吧。”“那今天”陸起繁很遺憾。周知蒙明白他的意思,低著頭輕聲說:“我下午隻有兩節課,三點二十之後都有時間。”他第一次在同居的話題上主動。雖然沒有直接說,但陸起繁聽得懂。陸起繁彎起嘴角,他傾身過去親了親周知蒙,然後撫著他的卷發,定定地看著他,然後莫名來了句:“我好愛你。”周知蒙聽了一愣,可陸起繁眼神繾綣,很明顯是由心而發,他又不好意思總是害羞,隻好將這句突如其來的表白收下,陸起繁的指尖讓他覺得癢,隻能往後縮了縮,躲開了陸起繁的手,實在親密得過分,他害怕被人看到,餘光一直偷偷望著四周,幸好這裏位置偏,還有書架擋著。他推了推陸起繁,“誒呀,你快走。”陸起繁離開之後,周知蒙終於能安定下來心思看書,恢複了往日該有的平靜。陸起繁到達車場的時候,戰隊的氛圍已經瀕臨破裂,辛揚坐在最中間,腳邊是一攤賽車服,邵哥歎了口氣,對陸起繁說:“小陸總,辛揚要解約。”“為什麽還要我的意見?合同上怎麽說就怎麽來。”邵哥訕訕地笑了笑:“話是如此,但是辛揚在風暴已經五年了。”“合約是按賽季簽的,辛揚六個賽季結束之後積分排國內第幾?”邵哥迴答:“十六。”“那也沒有什麽留著的必要了。”辛揚倏然起身,臉色很差:“起繁,我知道在車隊一切憑實力說話,你現在是王牌也是金主,你看不起我很正常,但是你就這樣闖進一個原本很融洽的戰隊,為了奪冠,隨意改變我們用了很久的比賽策略,一切都要聽你的安排,我無法接受。”“你也說了,”陸起繁坐下來,望著辛揚平靜道:“為了奪冠。”“你這樣不信任我們原本的隊員,你為什麽要讚助呢?”“邵哥是我的教練,我們交情很深,我讚助是為了幫他。”辛揚一口氣堵在心裏,邵哥連忙上來打圓場:“起繁也是幫了我們大忙,咱們不能忘恩負義。”旁邊一個男生輕嗤一聲:“可現在誰知道我們,都隻知道他。”場麵又冷了下來。貴賓室裏站了十幾個人,都是車隊的主力隊員和替補,陸起繁環顧四周,想了想這些人的優劣,分析著組成新戰隊之後要留那些人。他說:“還有誰要走的?最好現在說出來。”邵哥走上來,神色緊張地問:“小陸總,你這是什麽意思?”“我當初讚助風暴,並不是期望著風暴能一舉成名,成為世界頂級車隊,其實在座各位的水平,我一直很清楚。”所有人麵麵相覷,臉皮薄的直接低下了頭。“我本來並不在乎什麽獎項,如果我真的隻看中奪冠,三年前奧賽爾車隊就邀請過我,我確實對此沒什麽興趣。但是車隊目前的狀態讓我覺得我的讚助和加入都很可笑,所以借著辛揚解約的事,我也正式告知一下各位,如果要解約的,盡快解約,大家還能保留一些體麵。”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辛揚。“一個月過後,我會有所行動,可能是撤迴讚助,也可能是收購車隊,到時候就看大家的表現了。”他的話猶如一記驚雷,隊員們眼裏全是震驚,辛揚臉上血色全無,跌坐在位置上,他沒想到這次陸起繁會做得這麽絕。陸起繁剛走出貴賓室,邵哥就追上來:“小陸總,你這是什麽意思?”“我沒有義務幫扶你們,邵哥。”“我知道,小陸總,我們都很感謝你,不管是之前雪中送炭的讚助費,還是這一次臨危受命參加德國賽,年輕隊員們都很佩服你,隻是有資曆的那幾個……那幾個……”“他們臉上掛不住關我什麽事?”邵哥歎了口氣,“是,是。”“車隊裏有資曆的那幾個,他們的心思已經不在比賽上了,如果現在有車隊高價挖他們,他們二話不說就走了,他們一邊享受著德國賽的榮譽帶著他們水漲船高,一邊又背刺我,這樣的隊員,我何必容忍。”“我懂,那你剛剛說的撤資和收購。”“我確實有收購的想法,目前在資金上還有點困難,但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我收不收購,取決於辛揚這批人走不走。邵哥,風暴是你的心血,你是更看重這些隊員,還是讓風暴站上更高的領獎台呢?”邵哥臉色僵硬,很明顯他在艱難地抉擇當中,陸起繁拍了下他的肩膀,“為難你了,還麻煩你把這些事解決好。”“起繁,你就不怕收不迴本嗎?畢竟賽車在國內的市場很小,讚助能迴本已經是險之又險了,收購……”邵哥表情誠懇且擔憂。陸起繁想:雖然周淮生對他耳提麵命,讓他穩重一些,不要胡來,可是對於熱愛的賽車,他並不能滿足於現狀,他看到了德國賽的熱烈瘋狂,看到了領獎台上的榮光,他的眼光就不再局限於城南車場了。他天性喜歡冒險刺激,如果不做,他會後悔。高考結束那天他在陸謹承的書房裏,對陸謹承說:“爸,現在的風暴隻剩一個還看得過去的空殼,我覺得那不是我想要的。”“你想要什麽?”那時他腦海中還沒有收購戰隊這個完整的念頭,隻有一個唿之欲出的雛形,他說:“我想要更多人知道賽車,不想讓我們國內的頂尖賽車手都把被國外賽隊高薪挖走作為奮鬥目標。”陸謹承說:“可以,我支持。”陸起繁當時也很驚訝,他沒有想到從小到大都嫌棄他的父親,此刻竟然毫不猶豫地說了句“我支持”。就像幾年前他跑到他爸公司,直愣愣地說:“我要考賽車執照,需要家長陪同。”陸謹承當時也是放下一切工作陪他去了。陸謹承其實心裏是愛他的,陸起繁長大之後才慢慢發現。陸謹承問:“你現在需要什麽?是公司股權還是空白支票?”“都可以。”陸謹承說:“行吧,需要的時候來找我。”“謝謝爸,如果我搞砸了,我畢業之後會進公司工作。”陸謹承輕笑一聲,“稀罕。”他抬眼看了看陸起繁,恍然發現他的兒子已經長得快和他差不多高了,此刻他兒子身上有鍾曄當年孤注一擲去首都發展漫畫事業的影子,他想保護這種勇氣,但他也知道,陸起繁想要的並不簡單,所以他還是嚴肅地給陸起繁施加了壓力:“行啊,就按你自己說的,不成功的話,就在公司裏給我打一輩子工。”陸起繁點頭說好。優越的家境給了陸起繁不懼風險的心態,他知道自己有退路,唯一害怕的是搞砸了之後愧於麵對周知蒙。他的卷卷以後會是小數學家,他也必須有所成績。“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呢?”他對邵哥說。他給陸謹承手下的一個投資公司打了電話,和他們預約了一個時間,針對風暴戰隊進行了戰略評估。他坐在車裏,剛掛電話,車窗玻璃被人敲了敲。是辛揚。他降下車窗,辛揚彎腰看著他,說:“我決定解約了,一是年紀大了,二是心態問題,可能我需要一段時間調整自己。”陸起繁微微點頭。“你來城南車場之後,我就感覺有一片陰影頂在我頭上,”辛揚無奈地笑了笑,“天賦這個詞太可怕了,它把我的努力全部抹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