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舉遠遠站在走廊進口處,極目打量鐵籠子裏麵坐著的中年漢子,因中年漢子低著頭,故看不清其臉龐。司馬舉仔細觀察其周身,發覺垂於中年漢子肩頭的兩條鐵鏈,竟然分別穿過其左右琵琶骨,腳踝處亦各有鐐銬。


    這位身受折磨的中年漢子難道就是三師叔鐵鑄?司馬舉躊躇不定。如若不是,貿然現身,豈不暴露行蹤?如若是,暴露行蹤又何妨?


    正當司馬舉左右為難,難以確定這中年漢子是否為“鐵鉉子”鐵鑄時,中年漢子突然抬頭,開口罵道:“你兩個撮鳥,喝酒也無話語,了無生趣!”


    其中一個守衛應口癡癡笑道:“我們兄弟幾個守了你八年,日日問你,日日伺候你如大爺,你也不說啊!今日我們少說了幾句,你反倒就不習慣了?”


    中年漢子仰頭哈哈一笑道:“你這撮鳥,在這將近八年,今日老子才發覺你有些趣味!”


    另一位守衛道:“你日日兇神惡煞,罵罵咧咧,我們都被你罵怕了,哪敢和你多說話?”


    中年漢子道:“你等撮鳥,日日逼老子,老子罵你算輕,你若敢靠近老子,老子一掌將你劈爛!”


    “最先來守衛的兄弟,就因為不知你厲害,以為你被鎖住,擅自靠近你,結果被你扭斷脖子,我們還不吸取教訓,不是找死麽?賺這點銀子,帶到陰間見閻王可不劃算!”前一位守衛心有餘悸地道。


    “你這撮鳥,倒也識相!”中年漢子竟還笑得出聲來。


    “你也太倔強了,早說出來,不是早出去了麽?哪裏會遭受這些痛苦?我現在算是麻木了,剛來守衛時,見你這模樣,嚇得心驚膽戰呢,你卻和沒有事一樣,鐵鏈穿著肩膀而過,不痛麽?”先前那守衛似乎帶著善意好心勸道。


    “哈哈,我鐵鑄豈是貪生怕死之輩?要我說,除非我死!”中年漢子傲然笑道


    另一個守衛接口道:“你這是何苦?我們家主…”說到此,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因為他看到一個人影一晃,已將對麵的守衛一掌劈倒,自己嚇得尚來不及蹦起身來,迎麵掌風襲來,登時仆倒在地。司馬舉在走廊聽了兩位守衛和師叔鐵鑄的對話,覺得兩位守衛有善待鐵鑄之意,並非為非作歹之徒,故而下手較輕,留其性命。誰知,司馬舉的這一善心,卻被鐵鑄誤解,反而害了鐵鑄。


    司馬舉眨眼之間劈暈兩人後,迅速竄至鐵籠子前,對著鐵鑄興奮地喊道:“三師叔,你看看我,我是司馬舉,舉兒啊!”


    鐵鑄神色卻異常淡定、甚至近似冷漠,依然端坐不動,隻是微微側了側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司馬舉一眼,嘴巴朝暈倒在地的兩位守衛努一努,說道:“他們身上有鐵籠鑰匙。”司馬舉歡唿一聲,返迴案幾邊,在兩人身上摸索了半晌,果然在一守衛身上發現一把銅鑰匙,司馬舉手忙腳亂地打開鐵籠之上的銅鎖,急切地衝進鐵籠子,奔到鐵鑄身邊,伸出雙手意欲攙扶起鐵鑄,可司馬舉雙手剛伸出,尚未挨著鐵鑄衣角,驀然感覺一股強大的內力朝前胸襲來,司馬舉大吃一驚,因鐵籠狹窄,難以退卻,唯有雙手化掌倉促運了三成內力,與來襲掌力硬生生對接了一招。隻聽“嘭”的一聲響後,司馬舉身體稍微晃動了一下,定睛一看,襲擊自己的竟是坐於地上的鐵鑄。


    司馬舉驚駭之餘,顫聲問道:“師叔,何故如此對待侄兒?”


    鐵鑄被司馬舉掌力震得彈起,靠在鐵籠子欄杆上,嘿嘿冷笑幾聲,咬牙切齒道:“年紀輕輕,內力倒也不錯!不過,內力有點不倫不類!師叔,誰是你師叔?爾等好精力,三番五次對老子用計,今番又用苦肉計!可惜不逼真,你何不將兩撮鳥殺了?興許老子會真信你!”


    司馬舉苦笑說道:“侄兒確是司馬舉,舉兒父親司馬展,師叔為何不信?”


    鐵鑄“呸”地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信你們?信你們老子不知死了多少迴了!也好,在此亦是度日如年,何不咽了這口氣,也好教你們死了這條心!”說完,鐵鑄又“唿”地擊出一掌,此次,司馬舉已有防備,倏地往後躍出鐵籠子。司馬舉躍出之時,仍可感覺到鐵鑄雄渾之內力,不禁暗暗佩服,他如未被拴住琵琶骨,自己恐難如此輕易躍出躲避這一掌罷。


    司馬舉躍出鐵籠子,正要在外開口再勸,隻見鐵鑄左手逼退他後,驀然提起右掌,猛地往自己天靈蓋上擊下,司馬舉驚叫一聲:“師叔,不要!”縱身一躍,已然不及,鐵鑄隨著自己掌力下落,頭一歪,嘴角溢出幾綹鮮血,身子頹然倒下,懸掛在穿琵琶骨的兩根鐵鏈之上,來迴蕩漾!


    司馬舉撲進鐵籠子,抱著鐵鑄身體,淒厲而嚎。良久才平靜下來。自己僥幸尋到三師叔,見麵不到卻半刻功夫,師叔竟當著自己之麵,自行了斷了。司馬舉既而心中疑團重重:到底是誰囚禁師叔鐵鑄?為何要囚禁他?師叔說有人對他用計,是囚禁他的人麽?為何要對他用計,難道師叔藏有什麽秘密?為何師叔不認自己這個師侄?師叔又是為何突然自殺?這些念頭電光火石般地在司馬舉腦海裏翻騰,司馬舉痛苦、疑惑、焦慮混雜在一起,轉念一想,此非久留之地。迅疾抽出長劍,將兩根穿鐵鑄琵琶骨的鐵鏈及腳踝的鐐銬斬斷,抱起鐵鑄逐漸冰冷的屍體,轉身出鐵籠,奔出地窨子。


    此時已近三更,天空繁星點點,城內寂然無聲,司馬舉抱著鐵鑄遺體,縱上城頭,躍出城外,在城東北五裏,尋了一小山岡,挖好墓穴,又用長劍砍了樹木,製作墓碑,墓碑中間上刻“鐵鑄之墓”四大字,旁刻“侄司馬舉立”五小字。


    司馬舉忙活完後,已是第二天黎明了。司馬舉就山岡溪水裏洗手淨臉,又在墓邊石頭上盤膝調息了一柱香功夫,感覺精力充沛了,才懷著沉重的心情起身緩緩進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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