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有很多話想問,但每次話到嘴邊,他又覺得問出來好像也沒有多少意義。所以他一直在等裴知故主動開口。


    裴知故坐到了他的對麵,一時沒有說話。他的手指緩慢而有節奏地落在藤椅的扶手上,考慮著該從什麽地方說起。


    聞歸懷裏抱著禮物,安靜地等著。


    過了許久,裴知故才緩緩地出聲說道:“你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我一向認為alpha和beta之間不應該談感情,因為我很多年前吃過教訓。”


    聞歸點了點頭,等他繼續往下說。


    裴知故:“那個人就是卓遠。”


    “我和卓遠很早之前就認識了,算是鄰居,他大我一歲,後來又因為我父母離了婚,所以他父親就讓他再多照顧我一些。雖然隻大一歲,但他一直以哥哥的身份自居。”


    卓遠的父親和裴知故的父親是同事,他和卓遠又一直是同學,所以小學的時候放了學,他經常會跟著卓遠一起迴家,在他家留到父親來接他。


    後來卓遠升了初中,離裴知故的小學很近,所以放學後還是會主動過來接他和他一起迴家。因為他沒有什麽朋友,所以卓遠幾乎就成為了他整個童年唯一可以和他待在一起的對象。他的話少,卓遠就會不停地找新的話題和他交流,很難否認,這種從小的陪伴,讓他對卓遠有過近乎依賴一樣的感覺。


    裴知故把這些都快在他大腦的角落裏生黴的記憶又一點一點地翻了出來。


    他原本以為迴憶起來會很困難,但真的提起之後,才發現原來有些事情並不是說忘就能真的忘得一幹二淨的。


    卓遠這個名字,幾乎貫穿了他二十多歲之前的整個生活。


    就算是用刀把它剜掉了,也會留下一個難看的疤。


    他接著說道:“我和他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都是同一所學校。我們在一起八年,從我初二的時候他和我表白在一起然後到我大三的時候他提出的分手。”


    “因為他愛上了一個omega。”


    時至今日迴想起來裴知故仍然覺得好笑,因為這句話是卓遠在床上和他說的。


    他一邊和自己上床,在他的身體裏發泄,一邊又咬著他的腺體說,吱吱,你為什麽不是個omega呢?


    自從他成年之後,卓遠便沒了顧及,每次都盡情地折騰他。卓遠喜歡看他哭,喜歡看他忍耐,喜歡看他毫無底線地求饒,他都容忍了。因為他覺得卓遠和他在一起原本就放棄了很多,所以omega能做到的事情,他都盡可能地滿足著卓遠。


    然後卓遠告訴他,吱吱,我愛上了一個omega。


    還是在他的身上,捂著他的嘴巴,扼著他的脖子,像騎一條狗一樣不許他出聲也不許他迴頭。


    真是諷刺至極。


    而他甚至沒有力氣迴頭給卓遠一拳。而是隻能手指發顫地攥緊了床單。


    裴知故從來沒有這麽厭惡過自己。


    從來沒有這麽厭惡過beta的體力不如alpha。


    最後卓遠走了。


    這段長達八年的感情最後以這樣潦草的方式收了場。


    裴知故躺在床上,渾身都在疼,隨手扯了床單想蓋一下自己,臨了又嫌床單髒。最後躺了一會兒才起來挪進了浴室。


    泡到浴缸裏的水都涼了,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卓遠和他說了些什麽。


    他說,吱吱,alpha終究還是要和omega在一起才是對的。


    他說,吱吱,你知道嗎,beta的確比omega方便多了。


    他說,吱吱,你很乖,不像他一樣那麽怕疼。


    他說,吱吱,你別恨我,我真的愛過你。


    吱吱、吱吱……


    裴知故扶著浴缸的邊緣,忍不住幹嘔出聲。


    迴憶起這段的時候,裴知故至今還能清晰地迴想起那令人反胃的感覺,從他的胃一直到喉嚨口,他放在桌子上的手不由自主地緊握成拳。


    然後下一秒,就被聞歸握進了手裏。


    聞歸擔憂地看著他,輕聲說道:“如果實在不想說下去,那就算了。”


    裴知故倏然迴神,從那段恥辱的記憶裏抽離出來,他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看得聞歸心疼不已。


    裴知故垂下眼睛,搖了搖頭:“我沒事。”


    卓遠已經成了他心裏的一塊爛瘡,如果想治愈,隻有連根拔起。


    他頓了頓聲音,接著說道:“分手之後,我又找過他一次,揍了他一拳,在那之後我們再沒有聯係過。後來聽說他好像出國了,再見麵就是今天。”


    “後來我也試著再談過幾次,隻是並不長久。和我談的人裏像卓遠一樣的alpha不少,但都大差不差,所以聞歸,不是我不願意信你,是我沒辦法去信了。”


    裴知故看著聞歸的眼睛,無奈地歎了口氣。


    “如果我們能早幾年認識就好了。”


    他笑了一下,避開了視線,看向了窗外漆黑一片的天,忽然有些想抽煙。


    然後他說:“你還有什麽想問的嗎?”


    聞歸彎腰把禮物放到了地上,讓它自己跑迴了貓窩裏。


    接著他直起身來,問道:“你不喜歡我咬你腺體,是因為他嗎?”


    裴知故沒想到聞歸會問這個,但猶豫了一下後,還是迴答了他:“是。”


    聞歸:“你一些行為耐受度這麽高,也是因為他嗎?”


    裴知故點頭承認:“是,他比你還過分。”


    聞歸靠著椅背,手指敲著桌麵,沉默了許久,久到裴知故以為他已經不想再問下去的時候,聞歸又忽然問了一句。


    “你不喜歡我叫你吱吱,也是因為他嗎?”


    裴知故聲音微頓:“是。”


    他不喜歡聞歸這麽叫他,除了不喜歡這個名字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這個名字是卓遠取給他的,像一個勒住他的項圈,讓他惡心。


    聞歸靜靜地看著裴知故,讓裴知故一時之間分不出他眼底的暗湧該說是危險還是難過。


    他聽見聞歸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聞歸的眉毛微微皺起,像是真的很苦惱一樣。


    然後他低聲說道。


    “怎麽辦,裴教授,我好像吃醋了。”


    作者有話說:


    這是一章二合一,補了昨天的;


    這章是裴教授的坦白局√


    第60章


    坦白(四)


    聞歸這話說得不全是真的。


    他不僅隻是有些吃醋, 更多的還是憤怒。對於卓遠,也對於卓遠曾經對裴知故做過的事情。


    雖然裴知故並隻是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句卓遠背叛了他,並沒有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都和聞歸說清楚。但是從他說話時略微的停頓裏, 聞歸大概能夠猜到那並不是什麽值得迴憶的過去。


    甚至糟糕透頂。


    聞歸忽然有些後悔上午那個alpha試圖挑釁他的時候,他顧及到還有跟拍的攝像機在附近而沒有直接給他一拳。


    垃圾。


    聞歸眼底微暗, 垂在椅子扶手旁的手指略顯煩躁地反複摩挲著。


    嫉妒的情緒糾纏著心疼和難過在他的身體裏瘋長, 勒住他的心髒,隨著裴知故雲淡風輕地說出的每一個字、每一次唿吸而勒緊又鬆下,細小的刺紮進了肉裏, 帶起一陣尖銳而細密的疼痛。


    他越是這樣, 麵上越是能裝得鎮定。


    裴知故聽見了聞歸說的話,一時有些摸不準他是在認真地說,還是在開玩笑。


    聞歸說他吃醋了的時候,是在笑著的。很淡很淡的笑意,浮在他的嘴角上, 就連眉心皺起的細紋也都若有若無, 看不出幾分真幾分假。


    隻有在這種時候裴知故才能真切地感覺到, 聞歸的確是一個很優秀的演員。


    他迴答說:“沒有必要。”


    裴知故的手指摸過桌上的玻璃杯, 杯子裏的水已經涼了, 冰涼的觸感讓他迴了迴神, 語氣平靜地又補了一句:“不值得。”


    他在安慰人這方麵向來生疏, 聽著聞歸說他吃醋了也隻會這麽幹巴巴地說這麽兩句話。


    不過好在這樣的兩句話對安撫聞歸來說已經足夠。


    聞歸起身走到了裴知故的身邊, 低頭看著他。然後抬起手來替裴知故整理了一下額前的頭發,一隻手墊在他的腦後。裴知故隻好順著他的動作仰起頭來看著他。


    聞歸垂眸, 他的手緩慢地劃過裴知故臉頰, 最後停在了臉側, 半捧著他的臉, 用拇指輕輕地按住了他的下唇。聞歸的力道不重,隻是裴知故的唇上有些微不可察的傷口,在聞歸按上的一瞬間,還是感到了一絲刺痛。


    裴知故很少從這個角度去仰視聞歸。


    沒有笑意的,平靜的,沉默的,鋒利的,漫不經心的……


    倨傲的。


    裴知故沒來由的想起來這個詞。


    聞歸像一隻倨傲的北方狼。


    穿過了層層風雪圈定著自己的領地。


    然後他聽見聞歸呢喃似的叫了他一句。


    “吱吱。”


    聞歸的聲音放得很低,低得甚至有些溫柔。


    他的手輕輕摩挲著裴知故的嘴唇,撬開牙關,讓他咬住了自己的拇指。


    他說:“吱吱,吱吱。”


    他一遍一遍地叫著,一遍比一遍溫柔,一遍比一遍眷戀,一遍比一遍曖昧又深情。


    裴知故意外地並不討厭。


    他安靜地聽著,聽著聞歸像是循著這個稱唿找到他的身邊似的。聞歸扶著他的腦袋,隨著一聲一聲的「吱吱,吱吱」,緩慢地低頭俯身靠近了他。


    聞歸的動作很慢,和他說出的話一樣慢,兩個字之間的音節仿佛都連在了一起,在聞歸的口中,好像有了另外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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