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康與李浩然各自呈大字形趴伏在幾千米高空,相隔不過三五米,昂起頭對視。


    他倆的神態與動作都是那麽類似,就好像鏡子兩邊的實相與倒影。


    幾乎在同時,兩人一齊扯開了傘包拉繩,蒼穹上綻開出兩朵並蒂雪蓮。


    到目前為止,一切正常。


    可也到此為止了。


    在傘麵完全打開的那一刻,壓抑許久的李浩然就急不可耐地出手了。


    隨著他右手向著秦康所在虛空一抓,反兜住空氣的傘麵竟在刹那間朝上翻轉!


    原本應當是減慢下落速度的空氣阻力調轉了方向,帶著秦康以遠超自由落體的速度疾速下墜!


    看著秦康在視野中迅速坍縮成一個小點,李浩然發出了狂浪笑聲:“秦康!你也有今天啊,去死吧!哈哈哈!”


    “就算我鬥不過你!老天也要收了你!摔成肉餅子,死無全屍!哈哈哈!”


    “等你死了,我要把你的女人一個個剝皮抽筋,剁碎了給你殉葬!哇哈哈——啊!什麽?”


    李浩然難以置信地用力揉了眼睛,在那遙遠的下方,墜落的白色傘麵依稀可辨,可另有一道黑影正以驚人速度向上直衝!


    那正是秦康,他身姿筆挺如箭,高舉的右手攥捏成拳。


    李浩然轉瞬間慌了手腳:“不對啊!你是時間係能力,你為什麽會飛?!你大爺的犯規啊!”


    不過一個唿吸間,秦康已挨近,李浩然這才注意到秦康手裏捏著的,是一束頭發。


    當然是頭發,是跳傘前秦康從李浩然後腦勺上剪下來的頭發。


    李浩然暴起發難改變了降落傘上阻力方向,秦康於下墜中就拿出頭發,發動了幼化。


    從哪裏剪下來的,就迴到哪裏去!


    李浩然隻覺得後腦上一緊,一把頭發都被秦康抓在手裏,接著惡魔般的嗓音已在耳邊森然響起:“李隊長,借把傘用用。”


    “什……什麽?”


    “我說,借你的降落傘用用!”


    李浩然哇地叫了出來,帶起哭腔迴應:“秦兄!不是我見死不救,這一頂降落傘實在承受不住兩個人的重量啊!與其大家一起死,不如你行行好,做件好事?”


    “少裝蒜!我知道有沒有降落傘都摔不死你,幹脆就讓給我吧!”


    說著秦康已經一把勾住了傘繩。


    “不要啊!”李浩然大驚中再次發動能力,欲用力的反彈將秦康甩走。


    可下一秒他疼得眼淚都飆了出來。


    頭發被硬生生拽著,能不疼嗎?


    “李隊長,你這人很不老實啊!明天的商務談判還想不想參加了?”


    這句話似乎起了奇效,李浩然止住了哭聲,還泛著淚光的眼裏發狠。


    他一咬牙,將頭發上的反彈力道催逼到極致。


    慘叫聲響徹九天!


    俊男腦後頭發連帶一大塊頭皮都被扯落下來,血刺唿啦中露出白森森的腦殼,在空中劃出一道筆直血線,將秦康如一發炮彈般橫向射出了二十幾米。


    耳裏刮過唿嘯的風,秦康冷笑一聲,對手裏這團海藻一樣的東西又一次發動幼化。


    於是,他又迴來了。


    “艸你大爺的,你還不如幹脆點殺了我!”


    “艸你祖宗的,殺了你我怎麽降落?”


    白色傘麵猛然間怒漲,像是即將爆開的氣球,兩人下墜之勢也隨之消減。


    等他們終於晃悠悠落到了地麵,李浩然兩腿一軟就跌坐在地上。那副頹靡樣子,似乎連解開傘繩的力氣都沒有了。


    早已安全著陸的柳靜芸一路快奔著趕到:“你們沒事吧?”


    秦康朝地上男人瞥了眼:“今天能夠有驚無險,要多謝李隊長了!”


    柳靜芸目光照著兩人身上來迴掃:“你們兩個在搞什麽飛機?還有你,降落傘都打開了,怎麽會突然失靈的?”


    李浩然視線凝滯不動地盯著鞋麵,對外界聲音是充耳不聞。


    看了眼他失魂落魄的樣子,秦康從鼻子眼裏輕哼一聲:“不知道啊!隻是我猜,這應該是李隊長人生中最後一次跳傘了!”


    那驚魂一幕給李浩然的衝擊遠不止於此。迴過神來沒多久,他就找了個由頭撇下了秦康和柳靜芸,獨自執行所謂公務去了。


    返程路上,柳靜芸在副駕上輾轉反側,時不時朝著秦康投來一瞥。


    朝邊上瞄了眼,秦康打破沉默:“有話就說,沒空和你打啞迷。”


    “你和浩然哥……”柳靜芸試探著起了個頭,話吞迴去咀嚼良久,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你和浩然哥是不是不對付啊?”


    秦康的目光就像針紮一樣:“是。”


    “我猜也是。”柳靜芸像個泄了氣的皮球,緩緩吐露道,“我腦子不聰明,可也不是傻子。而且我也知道,動起手來,浩然哥是打不過你的……”


    “不是,你到底想說什麽?”


    “秦哥!”柳靜芸忽地抓起秦康擱起的右手,“能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不要傷害浩然哥?”


    將手一點一點從那團柔軟掌心中抽了出來,秦康歎了口氣:“你還真是癡心不改呢!可是,李浩然值得你這樣做嗎,他喜歡過你嗎?”


    柳靜芸默不作聲,她確實不是傻子,很多事情上已知道答案。


    毫無預兆的,秦康一腳踩在了刹車上,abs裝置啟動,從輪胎上傳來連珠串噠噠噠的聲響。


    慣性作用下,車裏兩個人都被甩得前仰後合。


    可是前方一馬平川,並無阻礙。


    停下車,秦康從座椅上側過半身,認認真真看著驚愕不已的柳靜芸:“下麵我問你的問題,你給我一個字一個字聽清楚,想好了再迴答。”


    柳靜芸瞪圓了雙眼頻頻點頭。


    “如果……我是說如果,李浩然讓你去死,你會怎樣做?”


    柳靜芸低著頭,思考了頗長時間,再抬起時眼角已帶起晶瑩:“為了心中所愛,奮不顧身!”


    秦康緊閉雙唇,鼻翼微微聳動。


    掛上排檔,輕點油門,車輪滾滾前行。


    “路是一步步走出來的,也是自己走窄的。你既然有了這樣的覺悟,那我也無話可說。”


    柳靜芸輕輕按上秦康手背:“秦哥!這段時間受了你不少照顧,芸兒真心感激。你是個好人!以後不管我走到哪裏,都會永遠永遠記住你的!”


    感受著手背上傳來的暖意,秦康視線錨定在前方,腳下加重了油門。


    越野車疾馳過大地,激起一片放肆的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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