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唐無憂所料,出了這水牢後,便見一方假山流水,繞過假山,瞧見有通往客棧的遊廊。


    眼下,這遊廓中,卻不見有人來來往往,想來,都因那走水之事忙活去了,而後又有人私闖地牢,便是將邀月樓的人手,都分散了。


    唐無憂知道,若再不走,那水牢中的人便要追趕過來了,因此,她一咬牙,竟是將這克洛維奇給扶上了客棧的二樓。


    進了房間之後,卻不見楚璃的身影,想來,他這會正在四下尋找她。


    卻也顧不得這麽多了,唐無憂在房中四下尋找了些東西,邀月樓是燒錢的地方,可這錢,此時卻也覺得燒得頗為值得。


    這房中,跌打損傷、止血止痛的藥材是配備的極為齊全,便是普通的醫館,興許都沒有邀月樓這般細心。


    揀齊了草藥傷藥之後,唐無憂看了克洛維奇一眼,而後說道:“你忍著點,眼下配不出麻藥!”


    倘若說,能從那水牢裏逃脫,已是個奇跡,那麽……眼下救他的人,還懂得接骨接筋之術,這便是奇跡中的奇跡了……


    克洛維奇瞪圓了雙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唐無憂,心情複雜難辨。


    他隻以為往後都將是一個廢人,因此,便是跟著她出來,他也沒有過多的想法,隻盼著留著一條命罷了,眼下,瞧著唐無憂這陣勢,似乎是想替接筋盤骨。


    雖然心中疑惑,這個十六、七歲的女子真的有如此能耐麽?但克洛維奇也想不到更好的法,隻得點了點頭,閉上雙眼……


    唐無憂知他已然準備好,便再不遲疑,動手替他做了接筋的手術。


    克洛維奇不愧是硬漢,愣是一個‘痛’字都未喊,硬生生的承受了下來,手術完成後,他已是滿頭大汗,一張臉幾乎漲成了紫紅色。


    知道自己又有了希望,克洛維奇的雙眼中迸射出一絲期異之光,而後深深的看了唐無憂一眼,便昏睡了過去。


    約摸一個時辰的手術,讓唐無憂有些精疲力盡,她強忍著身體的酸痛,將東西收拾好。


    可左等右等,卻仍舊不見楚璃迴來,唐無憂思考了片刻之後,便打算出去尋他,之前,她從大宋公主的手中逃脫,倘若大宋的公主未被抓獲的話,再見到她,必然要殺人滅口。


    而她眼下又不是宋雲裳的對手,因此,唐無憂決定恢複女裝再出去。


    挑了身極為素樸的女裝,而後將發絲放下,正準備出門,卻在這時,門口傳來急切的敲門聲,緊接著,便有人恭敬道:“有人在麽,請開開門,我們這邊逃脫了一個窮兇惡極的惡奴,需要眾位配合著抓捕!”


    是每一間房每一間房的敲。


    話雖是說的客氣,可查房的人,卻是不依不饒,想來是找不到人勢不罷休。


    唐無憂正思索著要不要開門,門外的敲門聲又響了起來,這一次頗有一種若再不開門,便將這片木門砸開的打算。


    這裏是邀月樓的地盤,她若是硬碰硬,隻怕討不了好。


    因此,唐無憂瞧了一眼床榻上已然熟睡的克洛維奇,將他的上衣扯開半邊肩膀,亂發散開,並快速的將他的青渣刮了個幹淨,而後自己再鑽入被窩,衣裳半開,與克洛維奇以一個十個暖昧的姿勢在被子裏抱著。


    ‘呯……’的一聲,一切剛做好,門便被人強行踹開了,幾名黑衣小廝闖了進來。


    唐無憂立馬用被子捂住那裸露的肌膚,發出一聲尖叫:“啊……”


    幾名小廝似乎沒料到裏頭竟是如此香豔的畫麵,一時之間,竟也不知如何是好,領頭的一人尷尬的抽了抽唇角,抱拳道:“姑娘,對不住了,有惡奴逃跑,隻得得罪了……”


    說罷,他鎮定的指揮人在屋子裏搜索了一遍,興許是覺得壞了別人的好事,因此,並沒有搜查的十分仔細,便領著一行人撤退了。


    唐無憂見門已經拉上,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正欲替克洛維奇整理好衣裳,低頭一瞧,竟對上一對清澈而明亮的雙眼。


    他正定定的瞧著自己。


    唐無憂尷尬的笑了笑:“對不住了,形勢緊急!”


    克洛維奇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卻客氣的迴了話:“無妨!”


    說罷,唐無憂便快速的替他整理了衣裳,而後速迅翻身下床,道了句:“你好好休息,我一會就迴來!”


    說罷,便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克洛維奇瞧著她離去的方向,半天迴不過神來,嘴裏喃喃道:“竟是個女人……”


    唐無憂扮成男裝的時候,是將臉麵都抹黑了一些,因此,雖然身材瘦弱,倒也不會太過女氣,因此,無人認出,倒也不足為奇。


    出了房間,唐無憂便瞧著溫泉池的方向走去。


    方才那熱鬧的一片地方,眼下已是清冷一片,火勢早已撲滅,人群也被疏散了,隻餘幾名邀月樓的小廝在清理現場,她將裏裏外外都找了個遍,卻也不見楚璃的蹤影。


    “小哥,請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名身著玄色衣裳的公子在此處找人?”試著問了問在打掃的小廝。


    卻被告知,失事後,這裏的人都散了,並沒有人過來尋人。


    唐無憂心中湧直一股不好的預感,難道是……楚璃出事了?


    她隻覺得一陣涼意瞬間從腳底竄起,整個人不自覺的打了個冷顫,而後迅速的朝著方才通往地牢的方向尋去……


    地牢這邊並沒有加強防守,隻餘了兩名小廝在看著。


    唐無憂躲在一處,聽著這兩名小廝的閑聊。


    “你可知道,今夜地牢和水牢分別被劫了一個人去……”


    另一名小廝似乎並不知情,驚訝道:“水牢也少了一人?”


    “可不是,水牢那位倒無所謂,隻是地牢這位,可不是尋常人……”


    “地牢這位是?”另一人正想發問,便聽有人急步走來,唐無憂急忙屏息靜氣,將自己隱得更仔細一些。


    卻在這時,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們兩個,到前麵去守著,這裏換我們看著!”


    她猛的抬頭,便見一名身著小廝服飾的男子急步走來,男子一出示令牌,便將這兩名嚼舌根的小廝給差走了。


    兩人一走,那男子便開遍了地牢的石門,緊接著,便見宋國公主與她的隨從將一名半死不活的年輕男子抬出。


    “璃,這次多虧了你,如若不然,青衣也不會得救,我……”宋雲裳架著弟弟宋青衣,迴過頭來看著那名男子,語氣是少見的溫柔,卻是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男子隻道了句:“你我之間,不必客氣!”


    宋雲裳重重的‘嗯’了一聲,喃喃道:“確實不必客氣,早晚我們都是一家!”


    說罷,宋雲裳再不多留,與屬下將那名半死不活的男子架起,一路飛躍,直到消失不見。


    男子將石門恢複原樣,而後快步走出甬道,月光撒在他的身上,令人生出幾絲清冷的孤寂,唐無憂緊緊的捏著拳頭,迫使自己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這一刻……她發現,其實,她並不了解楚璃。


    男子走後,唐無憂便迅速的迴到了房間,克洛維奇已經睡著了,她斟了杯房中的清酒,倚在窗口,一口一口的輕抿著。


    直後身後傳來推門的聲音。


    楚璃迴來了。


    “今夜溫泉池失火,你沒事吧?”他的聲音帶著幾分焦急,若是平時,她定然心裏溫暖的答複他無事……可是,眼下,聽著他的關切,唐無憂竟有種深深的嘲諷感。


    她記得在桃花林中,他說過並不懂陣法,可方才在地牢口,他竟輕易的便找到了入口的機關。


    那一刻,她想笑。


    “沒事,你呢?”似乎是喝了幾口酒,她覺得頭腦有些玄暈,緩緩的迴過頭來,嘴角帶著輕笑的看著楚璃。


    他的這張臉,似乎越發的魅惑迷人,精致到令人發指。


    亦難怪,他在木和鎮做那些地下勾當,也有無數女人為他情迷意切呢。


    楚璃很快發現了床榻上的克洛維奇,劍眉一蹙之後,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的眼中生出一絲警惕,卻是一閃而過:“他怎麽在這裏?”


    他這話問的很有技巧,即沒有提地牢之事,也沒有問及唐無憂今晚的去處。


    這一句話,便使得唐無憂清楚了,他早就知道克洛維奇被關在水牢裏,亦或者說,在來邀月樓之前,他便已經熟知這裏頭的情形。


    “順手救的!”她輕笑,又抿了一口薄酒,發覺自己是越發的不想往下想了。


    楚璃卻也沒有多問,隻搶下唐無憂手中酒杯,而後將她抱起,放在軟椅上。


    “無憂,不要這樣好不好?我不想隱瞞你什麽,卻也不想讓你參與其中,眼下,我沒有足夠的能力保你平安無事,但你信我,總有一天,我能掌控一切!”


    他是何等聰明之人,知道唐無憂定然是發覺了什麽,他不問原由,隻告訴她該做什麽和不該做什麽。


    唐無憂摟住了楚璃的脖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楚璃,你到底想做什麽?”


    楚璃的喉頭哽了一下,眼中複雜卻痛苦,卻是不知從何說起。


    瞧著唐無憂的腦袋晃了晃,而後她便睡死了過去。


    次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撒進房間之時,唐無憂便醒了過來,她揉了揉因為宿醉而有些疼痛的太陽穴,而後撐起手肘,想要起身,卻發覺自己竟睡在一人的懷抱裏。


    她這才想起,昨兒個夜裏她帶了克洛維奇迴來,此時,克洛維奇仍舊不得動彈,因此,他仍舊是睡在床榻上的。


    而楚璃則是在地上打了個地鋪,將她圈在懷中睡了一晚。


    “醒了?”頭頂響起楚璃熟悉的聲音。


    就如同昨夜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唐無憂勾了勾唇,淡淡的發出一聲‘嗯’,而後不著痕跡的從楚璃的懷中起身,入到屏風後頭清洗,片刻之後,她又換上了男裝,將一頭秀發束於頭頂,麵上抹黑了一些,又變成了昨兒個那個文弱書生了。


    克洛維奇雖不能動彈,可一雙眼睛卻沒有閑著,緊緊的盯著唐無憂看。


    唐無憂上前問道:“你可是有事?”


    克洛維奇此人雖粗魯,卻也不是鼠輩,因此,他方才那般看著自己,定然是有所緣由,唐無憂這句話剛問出來,克洛維奇那張麥色的臉便‘騰’的一下漲成了豬肝色。


    楚璃搖了搖頭:“無憂,你到外頭去等吧,爺一會就出來!”


    唐無憂瞧了瞧克洛維奇,又瞧了瞧楚璃,似乎明白了克洛維奇有什麽需求,想來,他是一大早想小便了……


    好在這屋子裏還有一個男人,如若不然,她便是看過不少男人的軀體,也做不來,替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大小解的事。


    點了點頭,唐無憂出到外頭等候。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楚璃便也衣著整潔的從房內出來了,兩人一道往竟寶會場走去,一前一後。


    竟寶會在眾人入座後,便準時舉行了,邀月樓似乎並沒有因為走失了兩名犯人,而有任何的影響,仿佛昨夜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幻覺。


    仍舊是由那名老者解說,如楚璃所言,今日竟寶之物,便是珍稀藥材。


    “天山雪蓮,生長在極寒的懸崖峭壁中,能延年益壽、美容養顏、甚至起死迴生……”


    老者的話音剛落,還未報上起始價,便有人耐不住性子,開始喊價了:“一萬兩黃金!”


    雖說一萬兩黃金已是極多,但見識到這邀月樓的燒金現象之後,唐無憂卻也不足以為奇了。


    那人的聲音還未落下,便又有人喊道:“三萬兩黃金!”


    “三萬五千兩……”


    “四萬兩……”


    就在眾人爭論不休之際,七樓一處,一名小廝揚聲喊道:“十萬兩黃金!”


    一時之間,所有的人都停止了爭論之聲,隻得憤恨卻又不甘的瞪著七樓那喊價的方位,心中猜測著,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連價都不願意講,直接就封死了。


    “恭喜天字一號座的貴賓竟得天山雪蓮一枚!”老者卻也沒有因為寶物得了好價錢,而喜出望外,隻希疏平常的衝著那個方位弓了弓身子,而後命人將雪蓮用冷凍的方法藏好,與那七樓的貴賓遞交。


    連竟了幾樣寶物之後,隻見一株渾身燒著赤焰火苗的通紅之物托於白玉盤之內。


    一紅一白,越發的鮮明刺眼。


    楚璃的雙目微微一緊,鎖定在那株奇妙的藥草之上。


    “此為炙熱草,生長在極熱之處,吸天地之靈氣,取日光之精華,此物有增強內力、抗寒之功率!”


    老者的聲音仍舊平淡無奇。


    想來是知道這炙熱草的人並不多,因此,聽了這功率之後,竟無人一開始竟價。


    老者等了約摸一盞茶的功夫,正要將這炙熱草收起,卻見楚璃喊道:“五萬兩黃金!”


    這價錢,不高也不低,對於眼下無人竟爭的東西來說,想來已是不錯的買賣了,因此,老者也未多說什麽,正要命人將這炙熱草裝好,卻聞七樓一聲嗤笑傳來:“區區五萬兩黃金,便想將這炙熱草帶走,也太過草率了吧!”


    說罷,那人身後的小廝跑出來喊價:“二十萬兩黃金!”


    竟是楚璃所報之價的四倍。


    這數字一出,所有的人都是一片唏噓……要知道,一方國庫,也不過百萬兩黃金支撐,而這人,便為了一株草藥,便花上了二十萬兩,由此可猜想,這人定然是富可敵國!


    “公子可要加價?”老者也略微一愣,似乎也沒料到有人加價,竟是一加四倍。因此,這才客氣而禮貌的又問了楚璃一遍。


    楚璃卻也不慌不忙,隻道:“不管樓上那位公子出價多少,我隻比他多出一兩銀子!”


    “這……”這可如何是好?邀月樓開業以來,倒還沒遇到過這種情形。


    樓上那人情急之下,竟信口開河喊道:“一百萬兩黃金!”


    楚璃輕笑:“君子不奪人所好,既然那位公子如此執著,那我便放棄了……”


    有人悶笑了起來,隻覺得楚璃這個玩笑開大了,便是隔著七層樓,大家似乎也能想象到那人在七樓之上,定然是捶胸頓足,白白多花了八十萬兩黃金,買這麽一株不知有何用處的草迴去。


    可唯有唐無憂明白個大概,這株炙熱草,興許是與他身上的毒有關,楚璃並不是高調之人,會公然露麵竟價,這株草定然對他的意義非比尋常。


    老者點了點頭,命人將炙熱草包了起來,送到七樓。


    唐無憂抬頭瞧了七樓那處一眼,心裏盤算著,有沒有什麽方法,能讓那人以低價將炙熱草讓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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