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無憂還沒來得及看清發生了什麽事,脖子上便架上了一柄冷劍。


    “公主,就是這個人偷聽咱們說話!”這聲音,便是方才唐無憂聽牆角時,隔壁那隨從女子的聲音。


    唐無憂抬頭一瞧,隻見這兩名女子,身材較高挑,五官深遂,眉目之間,有著幾分異族風情,卻又與克洛維奇那種不太一樣,他們除卻五官略為深遂,雙眼仍舊是黑色的,著裝也與大周的子民無異。


    “先帶走再說!”被稱為公主的女子,眉眼一挑,而後轉身,朝著出口快速走去。


    而此時,唐無憂聽見楚璃的聲音,他似乎在喚她,她正要唿救,那隨從卻是在她喉頭一點,唐無憂便再說不出話來。


    隻能任由這一主一仆押解著往外走。


    沿著靜寂的甬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隻見前方有一扇石門。


    “公主,這人怎麽辦?”隨從推了唐無憂一下,直接將人推倒在地。


    方才唐無憂已經觀察過這一主一仆,兩人的武功自然都不在話下,若說硬拚,幾乎是不可能。


    “殺了她!”宋國公主宋雲裳眸光一眯,冰冷的話自她的唇瓣逸出。


    那隨從正要動手,卻聽唐無憂冷笑道:“你們可是想進這扇門?”


    隨從微微一愣,似是譏諷道:“難不成,你知道機關在何處?”


    如若沒有猜錯的話,方才的那場混亂,便是這二人製造出來的,而他們的目的,是為了盜取邀月樓的一樣東西,或是找什麽人……


    這地方,他們並不算熟悉,因此,若是不製造出混亂來,他們是摸不進這裏的。


    “這扇門,有五道機關,若是你不小心觸動了,隻怕咱們三人都要葬身此處了!”淡淡的語氣,自唐無憂的嘴角逸出,昨兒個入桃花林之後,她便猜測,這邀月樓的一切似乎都與五行八卦有關。


    便是這邀月樓,也是依照五行八卦建成,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白虎,倘若這邀月樓是一張大的五行陣,那麽,它裏麵的所有一切,都是小的五行陣。


    卻也可推斷,那石門的開啟之法。


    “你是邀月樓的人?”宋雲裳終於將目光落在了唐無憂的身上,那冰冷的眼神如利箭穿心一般銳利。


    可以想象,這個女人的心機和城俯絕不是一般人可比擬的。


    因此,唐無憂更加的小心謹慎,若要在她的手裏脫身,她隻有靠著直覺,從這石門那一頭入手了。


    “不是!”唐無憂亦抬頭看著她,清冷的目光並無半絲的畏懼或怯懦之意,相反,她沉著冷靜,如同在與人閑話家常。


    這模樣,倒是讓宋雲裳微微愣。


    在她的印象中,大周的女子都以夫為綱,做事怯懦無主見,可麵前的這個女子,卻顛複了她對大周女子的了解。


    無來由的,宋雲裳竟生出幾分誌趣相投的錯覺。


    “我不管你是什麽身份,你若是不能為我們開啟此門,那你便等著死在這裏!”意識到此時並不是追問身份的時候,宋雲裳立即話題一轉,而後將唐無憂一手提起,推向那堅硬的石門。


    那場小火,想來以邀月樓的辦事速度,很快就會被熄滅,熄滅之後,邀月樓的人必然會檢查各個要道,因此,她的時間並不多。


    唐無憂瞧著麵前這扇高大的石門,嘴裏默念:“金木水火土……”


    此門四角以四大兇獸饕餮、混沌、檮杌、窮奇互守四個角,便意味著,這石門內的物件或人,都是大兇之兆,警告入內者警惕為之。


    “你要找的是人還是物?”唐無憂將四大兇惡的屬性皆迴憶了一遍之後,未迴頭,淡然問道。


    “你隻管打這開門,我們要找什麽,與你無關!”隨從立馬警惕的將寶劍又架在了唐無憂的脖子上。


    當然,唐無憂也不是傻子,今日,她不管開不開得了這扇門,這兩主仆都不會放過她。


    宋雲裳並未出手製止,想來也好奇,唐無憂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


    “若是找人,機關便在右上角,若是找物,機關便在左下角!”這四大兇神屬性大不一樣,窮奇食人,饕餮屬物,若裏頭關的是人的話,窮奇當屬入點,放置物件的話,便該屬忠饕餮了。


    唐無憂的話音剛落,便見宋雲裳的眼中的殺氣,竟轉化成了一絲淡淡的欣賞之色。


    她派了上百人才查到此處,卻不想,她耗了那般大的力氣,這一個普通的小少年,卻是輕易就化解了。


    “我找的是人!”宋雲裳如實道。


    唐無憂點了點頭,在窮奇的身上摸索了一番之後,便聽那石發出沉重而古老的聲響,而後竟緩緩的開啟了……


    那隨從驚喜的上前一探:“公主,他真的懂機關之術呢!”


    宋雲裳瞪了唐無憂一眼,將她往前一推:“你帶路!”


    唐無憂苦笑,眼下,她也隻能做他們的白老鼠了,除卻這個,她亦好奇,這石門裏頭到底關了些什麽人,能令到大宋公主如此的大費周張。


    走進石門,燈光十分昏暗,每隔數十裏,才有一盞小油燈掛在牆壁上,明明這時頭是封閉的,可那小油燈的豆大燈火卻時不時搖戈一下,越發顯得這裏頭詭異陰森。


    約摸下了十幾道階梯,便到了一片青石鋪成的地麵。


    耳邊隱隱有水滴石穿的聲音傳來,卻又讓人分辯不出這聲音到底是從何方傳來。


    拐了個彎之後,燈光是越發的暗了,三人便也瞧見道路兩旁那扇扇堅固的鐵門,若不是他們親眼瞧見,隻怕都不會相信,這世上還有如此安靜的地牢。


    每一間地牢,都關押著一個人,這些人並不像平常的牢獄裏的犯人那般,見人就喊冤唿救,他們見有人來,最多隻是挑眉瞧一眼,卻是一絲也沒有求救的欲望。


    宋雲裳兩主仆不住的在地牢的左右觀看,一間又一間,絲毫不放過任何一個。


    可是,便是地牢走到了頭,卻也沒有尋見她們要找之人。


    “公主,是不是情報有誤?”隨從有些失望的看著宋雲裳,拳頭緊緊的握了起來,氣得胸口直起伏,最後一拳砸在了一道鐵門上:“公主……二公主真是太過份了,七皇子到底也是她的弟弟,她怎能將七皇子賣到這種地方?”


    便是瞧著這囚牢裏的生活環境,便該想到,這些人到底都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宋雲裳也氣得將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可是,她卻不認為是自己的人查錯了地方,因此,她目光一轉,又落在了唐無憂的身上:“說,除了這一處,可還有關押人的地方?”


    邀月樓機關重重,她不信這地牢裏,就隻有這麽些囚犯。


    經她這麽一說,唐無憂倒想起,剛入內之時,曾聽到的水滴石穿的聲響,倘若這裏是地牢,潮濕卻無水氣,那便意味著,連著這地牢的某一處,還有一處水牢。


    “我們分頭找吧,這地牢內並無陣法,用五行八卦去解析,隻怕解到明兒個,也找不出另一處牢獄所在!”唐無憂示意二人環視四周,卻也耐心的解釋:“方才那石門,用的是上古四大兇獸,以人和物來判斷,便是機關入口,可眼下,這裏頭卻絲毫沒有陣法的跡象,恕我道行不夠,實在看不出這裏的陣法!”


    這麽一解釋,宋雲裳二人雖說不太明白,可倒也覺得說的過去。


    他們二人瞧著唐無憂,似乎在思量著,她若是再無用處,便該將此人殺之,以絕後患。


    卻聽唐無憂繼續道:“倘若你們將我殺了,邀月樓的人提前找來,你們便找不到替死鬼了,可若是你們留下我,那麽,隻要你們的行蹤一暴露,便完全可以將我當作擋箭牌推出去,由此,你們也可爭取逃亡的時間!”


    確實,眼下離失火的時間已有將近一柱香了,邀月樓的人隨時會發現這處的異樣。


    宋雲裳冷笑,倒是對唐無憂有些刮目相看了:“倘若咱們不是在這種情況下相遇,興許你會是個對我有用的人,隻可惜……”


    後麵的話,便是宋雲裳不說,唐無憂也該明白她的意思。


    隻可惜,她此時已竊她的秘密,因此,她的命便不該留。


    宋雲裳權衡過後,很快,就采納了唐無憂的意見,為了阻止唐無憂逃跑,隨從女仆在出口處搜查,宋雲裳與唐無憂一塊往裏找。


    起初宋雲裳還防著唐無憂耍花樣,可瞧著她那認真摸索的模樣,便漸漸放鬆了警惕。


    便在兩人從一個叉道口分開搜尋之際,突然,靜寂的地牢裏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音,宋雲裳立即意識到事情不對勁,立馬從另一頭躍了過來,可卻再也瞧不見唐無憂的身影。


    石道平整如常,兩旁的地牢亦毫無變化。


    她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詭異的讓人不可思議。


    隨從也聽到了聲音,以為是找到了入口,待她跑進來之際,便隻看到宋雲裳懊惱的站在原處。


    “公主,那人跑了?”


    宋雲裳點了點頭,方才也是她們太過疏勿,原本以為一個沒有內力的小少年,定然掀不起什麽風浪,卻不想,這人竟狡猾如狐。


    想來,她早已竊到這洞中坤乾,故意將他們引開。


    “公主,咱們快跑吧,那人若是匯報給邀月樓,那咱們便是插翅也難飛了……屬下聽聞,這邀月樓神鬼不忌,連大周的皇子也曾在此處吃過虧,又何況是咱們宋國?”


    邀月樓屬大周,這邀月樓的樓主,便是再大,也大不過大周的皇帝,可此處便是大周皇帝的兒子,也沒有任何優待,便足以證明,此處的幕後之人,有足夠的能力掌控三國。


    “那人不是邀月樓的人!”宋雲裳靜思過後,冷靜的說道。


    隨從震驚的瞪圓了雙眼:“倘若不是邀月樓的人,她為何對此地如此熟悉?”


    宋雲裳搖了搖頭:“她隻是對機關陣法了如指掌,可卻不知這裏頭關押的是何人,她入內之後,曾露出了驚訝的神情!”


    解釋完這些,宋雲裳再不敢擔擱,摸著每一寸牆壁,開始敲擊按壓。


    那一頭,唐無憂觸動機關,入到了另一處的牢中,她這才知道,方才水滴石穿的聲音,便是從這裏傳來的。


    若說方才地牢已足夠陰暗,那麽,這一處便當屬水牢了,不僅陰暗,還透著腐臭之味,想來是這牢中的汙水所致。


    老鼠蟑螂遍地為家,每走一步,都讓人惡心想吐。


    透過昏暗的油燈,她瞧著這一間間封閉的牢裏,都關著人,牢中鏤空,由汙水灌滿,犯人雙手被鐐銬左右固定住,隻能以站立的形式,浸泡在這臭得令人作嘔的汙水中。


    久而久之,皮膚便會潰爛生膿,又痛又癢,卻又撓不到、摸不著,確實是要生不得,要死不能。


    一路往前走,就在她經過第九個囚牢之際,裏頭發出一聲極輕的‘嗤’笑聲,唐無憂以為是自己幻聽了,可側頭一瞧,卻瞧見水牢裏,竟關押關押著一個令她極其眼熟之人……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兒個與她一道上山的克洛維奇。


    她這才想起,今兒個的竟寶會上,竟不曾見到克洛維奇的身影。


    思及此處,唐無憂竟生生的打了個冷顫,昨兒出桃花陣之後,她便再也不曾見過克洛維奇,想必,在桃林中,他便被抓了。


    似乎是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唐無憂走向克洛維奇,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如何在此處?”


    很顯然,克洛維奇也認出了唐無憂,他齜牙咧嘴的看著唐無憂,眼中是化不開的殺氣和恨意,那恨意卻不是針對唐無憂的,似是針對他自己,又似是另有其人。


    半晌,他並沒有迴答唐無憂的話,而是發出一聲野獸一般的低吼,唐無憂這才發現,他的舌頭竟被人殘忍的拔去了,可他卻很聰明,懂得用唇語,那唇語的意思是……殺了我!


    想來,問他什麽,他都迴答不了了,唐無憂略微思索了一番之後,輕問道:“你可願意跟我走?”


    她的意思並不是要解救他,而是要將他收為己用。


    克洛維奇並不蠢,從唐無憂那清冷的眼神,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嘴角勾起了一絲嘲諷的笑意,似乎在告訴她,他寧願死,也不會做人的奴隸。


    唐無憂點了點頭,明白他士可殺不可辱的心境。


    轉而,她又看向克洛維奇:“你可知你的仇家是誰?”


    這個問題,將克洛維奇的憤怒推到了極點,他咬著牙,麵目獰猙的發著狂,可耐何舌頭被拔了,隻能從喉頭發出低沉的‘嗚嗚’聲,可憐至極。


    便是這一個舉動,便足以證明,他是知道仇人的。


    戎族人是群居,克洛維奇作為少族長,定然不會私自跑到中原來,因此,她猜測,他是被人算計了,算計他的人,或想與他爭族長之位,或覺得他是危險隱患,故設計而除之。


    “你與我盟下契約,我助你複仇,如何?”見克洛維奇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唐無憂又提出了這樣一個建議。


    戎族信巫,奉神靈,在他們看來,盟下契約,便永世不得改變,因此,他們的誓言,與漢人的信口開河大不相同。


    複仇兩個字,在克洛維奇的耳邊迴響著,進了這裏後,他幾乎沒有想到,自己還有機會出去,眼下,他不僅被人拔了舌頭,還拔斷了手筋、腳筋,如同廢人一般,在克洛維奇看來,唐無憂與他做的這個交易,是不劃算的。


    雖不明白唐無憂為何這樣要求,可強烈的複仇欲望,還是讓克洛維奇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


    似乎早已預料到他會點頭,唐無憂從隨身之物中,拔出一條細小的鋼絲,而後插進鎖孔中,很快水牢的門便打開了,她再趟入那淌水,踮高腳尖,替他將手上的鎖銬都一一解開,克洛維奇因為手筋和腳筋盡斷,因此,立馬就無力的癱軟了下去。


    唐無憂使盡全身力氣,才將他扶到了牢外。


    便在這時,唐無憂的耳朵一動,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她的耳力向來極佳,因此判斷那腳步聲,想來還在幾百米之外。


    眼下,她要立馬將克洛維奇帶離這個地方。


    似乎也意識到了危險的來臨,克洛維奇費力的抓了抓唐無憂的袖口,用唇語告訴她:“倘若逃不掉,便將我留下,反正我已是廢人……”


    這話便是克洛維奇不說,唐無憂也會這樣做。


    畢竟為了一個素不相識之人,而搭上自己的性命,這樣的蠢事,她可不願意做。


    “倘若我沒有猜錯的話,從這裏出去,便有一條道是通往客棧的,眼下,邀月樓的人隻怕都集中在這地牢中,要入客棧還是極為容易的!”


    水牢,以水為主,她很快就鎖定了出口,扶起高大的克洛維奇,而後朝著那出口處走去。


    石門落下,另一邊的石門,應聲開啟,數十名穿著黑衣的邀月樓小廝闖進地牢,點數之後,發現了不對勁,立馬有人喊了起來:“新來的犯人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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