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並未強逼寨裏眾人下決定,徹夜思考後,他便有了打算,並向寨中的兄弟表明,願意追隨他的同樣可以依循他的腳步,與他去尋求一個新的未來。


    今日,他到兵部告訴秦繼遠他的答案,接著就偷偷來到心愛女子的閨閣,見那個將他同樣折磨得半死的小女人。


    經過一番折騰,秦思原本無力地靠在他的懷裏,聽到他的話,心口驟然揪緊,抬頭急聲問:「什麽提議?我爹要你做什麽?你……答應了什麽?」


    聽她如連珠炮似的提問,殷淮心口驀然流淌一股久違的暖意,將秦繼遠的計劃以及他的決定巨細靡遺地告訴她。


    秦思靜靜聽著,原本緊張的情緒激蕩得幾乎要跳出胸口。「你說……我爹為了我,為了我們的未來,因此做了這個決定?」


    偷聽到爹親在書房與路甚武的對話後,她曾一度恨起爹親,恨他位高權重,恨他讓自己得不到幸福,甚至要親手毀了她傾心的男子。


    但畢竟血濃於水,再多的恨,伴隨的是更多的無奈與割舍不掉的親情,不管怎樣,他還是她的爹親,於是絕望的她就這麽悶出病來。


    如今從殷淮口中得知爹親為她所做的,又想起那日在病中,娘親握住她的手安慰她的話,百般滋味都化成了喜悅。


    殷淮心裏的膨湃不亞於她,他如釋重負地籲了口氣才開口。「最初我隻當這是你爹打的如意算盤,但當他後來提及小義、大義,以及將來以軍功謀一官半職,大大說動了我。」略頓,他充滿感慨地說:「在這件事情上,我不得不說你爹是個善於談判之人,他知道你是我的軟肋,拿你和我們的未來為誘因,又深知我的個性,激起我希望能保護寨中兄弟,以及北境人民不受外賊侵擾的情懷,我……不可能不妥協。」


    從冥王寨下山到京城的那一段路,他的心是前所未有的激動,這一次,他無須再躲躲藏藏,可以光明正大地走進人群,當個平凡的百姓,融入繁榮街景裏……


    峰迴路轉的結果讓秦思楞了好半天才迴過神來。「所以……這意思是,冥王寨會收編入秦家兵,跟著爹去打仗?」


    他頷首,深深地凝視著她。「思兒,原諒那日我對你所說的話,我——」


    秦思伸手捂住他的嘴,眨著濕濡的長睫,嗓音微咽。「不,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在山洞那夜,我聽你說起過往,知道你為何痛恨朝廷高官,心底慌得很,卻怎麽也沒辦法向你坦承……或許……我在那時已經對你動了心,我怕……真的怕你知道了以後會不理我……就算……就算日後我們不一定能再見麵,但我也怕……對不——」


    她的話還沒說完,殷淮倏地將她擁入懷裏,熾熱如烙鐵的薄唇覆上她的唇,封住她未竟的話語,重溫久違的甜蜜。


    兩人終於跨越了高牆,兩顆被迫分離的心,在失而複得的喜悅中,緊緊地貼在一起!


    因為秦繼遠說服了皇帝,冥王寨的剿滅計劃被降伏計劃所取代,如此一來,遏阻外族犯境的行動便大大提了前。


    秦繼遠在殷淮的協助下,火速由軍中、秦家兵以及冥王寨裏挑出了一批人,組成一支精銳騎兵打先鋒,先行上陣會敵。


    冥王寨歸順朝廷後,秦繼遠也給寨中老弱婦孺們一筆豐厚的銀子,讓他們迴老家安心度日,而有意願從軍的壯丁則被軍隊收編,住進他替殷淮在城中擇的兩座比鄰五進大院。


    高平二話不說,直接住進大宅,為準備上戰場的弟兄們料理三餐,繼續當眾人的大廚。


    至於冷昱風,是哪兒有好藥草、好醫書,便往哪兒鑽,於是他山裏、京城兩處跑。不過北境畢竟是疆土邊陲之境,夏時萬物恣長,蛇蟲怪蟻橫行,為了即將上戰場的弟兄們,他也親自挑了幾款百毒不侵、百蟲不近的珍稀藥草,調配成藥,讓繡娘們縫製成香囊,分發給士兵配戴。


    臨行前,秦夫人召集了一班繡娘縫製藥香囊,秦思亦是每日進繡房幫忙,隻是離出發的時間愈近,她便越定不下心,如坐針氈。


    最終,她終於忍耐不住地問:「娘,爹每迴領兵上戰場,你都不怕嗎?」


    以往在爹親領軍出戰前,她都會跟著娘親到玄覺寺求個平安符讓爹親帶上戰場,但這迴,她即便抄了一遍又一遍的祈經文,也消不了內心的不安,一顆心吊得老高。


    秦夫人感慨地迴道:「若是不怕,我何必上玄覺寺請了尊觀音,日日誦經祈禱?」


    秦思這才想起,每迴爹親領兵出門,娘親都會待在府裏的佛堂,寸步不離。


    「即便是那樣,我還是擔心……」秦思憂心地輕喃。


    秦夫人見女兒滿心滿腦都是心上人,取笑道:「莫怪你爹要感歎,女大不中留呀!」


    當冥王寨之事塵埃落定,她和丈夫皆允了女兒和殷淮的親事,女兒的身子總算是徹底恢複了。


    不過幾日光景,因病而憔悴的小臉養迴原先的豐盈,加上有愛情的滋潤,氣色更是好到不行,整個人神采奕奕,瞧得她這個當娘的心裏都歡喜。


    秦思被娘親這一調侃,一張小臉染上羞澀的紅暈,半晌後才開口問:「娘,晚些小鹿子他們要將縫製好的藥香囊親自送過去,我能一起過去幫忙嗎?」


    她想藉由送藥香囊的機會,再見情郎一麵,況且訓校場就在出城不遠的地方,坐馬車過去約莫一炷香的時間,距離並不遠。


    秦夫人明白女兒家的心思,也沒妄想女兒會乖乖留在繡房做繡件,聽她這一說,也沒為難,爽快應允。


    得到娘親的同意,秦思匆匆放下手中的繡繃子便出了門。


    秦夫人瞧女兒那風風火火的模樣,禁不住歎息,嘴角卻揚起笑。


    女兒雖是生得花容月貌,但個性卻少了點大家閨秀端莊溫柔的氣質,早些年她還擔心這樣活潑的女兒,有哪個人家會看得上呢?


    慶幸終究還是有人看中她家這朵嬌花,而她相信,殷淮這個男人一定會帶給女兒幸福的。


    近午,初夏的日頭雖稱不上赤豔,但經過幾個時辰的操練,眾兵已是大汗淋漓。


    待操練結束,大家紛紛脫去上衣衝涼,直接坐在大樹下乘涼,等著用午膳。


    殷淮跟隨著眾人的腳步衝了涼,正準備穿迴上衣,到未來嶽丈大人的帳內與他以及他的幾名心腹大將研議戰略,卻猛地瞥見一抹美麗身影在他之前先入了帳。


    想起心愛的女子,他的心不自覺怦怦狂跳。


    降伏後,他的日子雖然起了急遽的變化,但相對的,想要見心愛的人兒,無須再等每月的初一、十五,更不需要再偷偷摸摸相見。


    不過……他像是想到什麽,攢起了濃眉。


    她沒事跑到這全是男人的訓校場來做什麽?


    由於小鹿子年紀小,不能跟著上戰場,舉凡與寨中兄弟們有關的事,他總是搶著做,所以這送藥香囊的活兒,自然就落在他身上。


    秦思看著小鹿子一走進訓校場,便迅速地將藥香囊分發給正在用午膳的士兵們,她也上前去幫忙,待藥香囊均分發完畢,她才走入帳內,將爹親的分親自交給他。


    秦繼遠伸手接過女兒遞來的藥香囊,歎了口氣道:「這送藥香囊的事,下不為例。」


    他怎會不明白女兒想見心上人的心思?但秦家兵向來以紀律嚴謹、訓練嚴格出名,怎能容許女人家擅入?


    小心思被看穿,秦思暗暗吐了吐舌,乖順地行禮。「既然藥香囊已經送到,那思兒先下去了。」


    爹親是出了名的嚴苛,她想瞧瞧殷淮是否安好,實在隻能用送藥香囊這個理由呀……


    退出帳子後,她一雙美眸滴溜溜地轉著,既然不能光明正大去找殷淮,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在臨行前偷偷見他一麵,順道把藥香囊交給他?


    正兀自思索之際,突地感覺到手腕傳來一股力量,下一瞬,她已經被拉到一棵樹後。


    「你跑來做什麽?」


    纖細的背抵在粗糙的樹幹上,她仰著頭看著雙手撐在她兩側、表情壓抑的英俊男子,不禁露出羞澀的甜笑。


    收編入秦家兵後,殷淮那雙總是清冷的眸子變得更加炯亮,連白晰的皮膚也曬黑了,整個人越發陽剛,英氣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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