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晚飯時間,但兩人都沒有食欲,隻想迴客棧躺著睡覺。


    兩人剛想上樓,便被小二攔住了腳步。


    小二點頭哈腰道:“二位爺,今天的房錢還沒給,這方不方便……”話罷,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互相搓著。


    林玄兒支支吾吾道:“那啥,能不能明天再給?”


    小二笑道:“小店小本經營,概不賒賬。”


    林玄兒撒嬌道:“保證明天就把錢付了,就一天,求求你了。”


    “哎,真就一天,別推我別推我。”


    ……


    兩人穿著絲綢衣衫,走在大街上,腦子裏想著該怎麽賺下頓飯錢。


    徐天佑看了看林玄兒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衣服,道:“我們這衣服還是九成新,要不把衣服當了吧。”


    林玄兒看了看徐天佑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當真是越看越喜歡。


    她哀求道:“求求你了,這衣服我真喜歡,別當了,我們總歸有辦法的。”


    徐天佑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林玄兒突然立在原地,滿臉欣喜道:“我們可以繼續去揭榜領賞銀啊!”


    好辦法,兩人一拍即合便跑向了放懸賞榜的地方。可懸賞榜上空空如也。


    唉,隻能想其它辦法了。


    林玄兒突然又立住了腳步,道:“都過這麽多天了,令狐伯伯應該迴來了。”於是,兩人又跑去天音閣分堂。


    天音閣分堂大門敞開,門外停著數輛運貨的馬車。


    徐天佑道:“天音閣倒閉了?”


    林玄兒呸了一聲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兩人攔住一個搬箱子的天音閣弟子一問,原來是這分堂要搬走。


    林玄兒問道:“搬去哪?”


    天音閣弟子道:“搬去廬州。”


    希望再度落空。林玄兒和徐天佑坐在屋簷下。


    林玄兒歎道:“果真是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跑。”


    徐天佑安慰道:“並不是針對你,隻是搬個家而已。”


    林玄兒雙手托住自己的下巴,輕鼓著腮幫子,食指彎曲輕輕敲擊著自己的耳垂,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來來往往的人群。


    徐天佑看著林玄兒這副模樣,不禁會心一笑,突然感覺身無分文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林玄兒聽徐天佑突然笑了一聲,並未轉頭,隻是移動了下眼珠子看向他,問道:“你笑什麽?”


    徐天佑笑道:“你思考的樣子好像一隻小倉鼠。”


    林玄兒聽罷作勢要揮拳捶徐天佑,卻在快捶到他胸口的時候收住了手。她道:“我們都到這副田地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徐天佑笑道:“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比這還慘。”


    林玄兒噗嗤一聲笑道:“現在想想那狼肉也並沒有那麽難吃。”


    林玄兒實在想不出辦法,百無聊賴之下擺弄著那串銅錢手鐲。


    徐天佑看著林玄兒的手腕,見林玄奶白色的皮膚被那紅繩反襯的更加動人。


    徐天佑隨心稱讚道:“你還挺適合紅色的。”


    林玄兒聽到徐天佑的讚揚感覺比吃了蜜還甜,道:“是吧!我也覺得我適合紅色。等我出嫁的時候一定要穿大紅色禮服,腳穿大紅色繡花鞋,肩披大紅色霞帔,頭蓋大紅色蓋頭。”說罷,她不知怎地小臉一紅,突然低下了頭,隻用眼餘光瞟著徐天佑。


    徐天佑此時正看著天邊的晚霞想著到底該怎樣賺下一頓飯錢,並沒有看林玄兒。要不然他會發現林玄兒的臉和那天邊晚霞一樣紅。


    徐天佑道:“女人出嫁不都這麽穿嗎?”


    林玄兒道:“我說的是跟血一樣紅的那種紅。”


    徐天佑道:“哪有這樣形容的,不吉利又陰氣森森的。”


    林玄兒似在撒嬌一般道:“我不管,我就這麽形容。”


    徐天佑不再辯駁。


    晚風吹來了河麵的清涼氣息,吹來了花草的香味,也吹來了飯菜香。


    林玄兒的肚子如擂鼓般。


    徐天佑此時也不大好受。


    林玄兒突然道:“要不我們去廬州吧?”


    徐天佑問道:“為什麽要去廬州?”


    林玄兒道:“去找令狐伯伯借些盤纏呀!這樣我們就不用為吃喝發愁了。”


    徐天佑道:“那為什麽不直接迴蘇州找你爹?”


    林玄兒嘟著嘴道:“我若迴蘇州便出不來了,我爹一定把我鎖房裏。”


    徐天佑笑道:“原來你是逃出來的呀。”


    林玄兒點了點頭。


    “迴去做大小姐不好嗎?”如果放以前,徐天佑一定會這樣說。


    徐天佑道:“那我們去廬州吧。”


    林玄兒道:“我們到了廬州問令狐伯伯借些錢,然後就在當地買個店鋪做些小生意,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每天餓肚子。”


    徐天佑道:“不當大俠了?”


    林玄兒歎了口氣道:“我想了一下,出名的方式很多,你看《江湖日報》也不完全是寫武林人的事,對吧?”


    徐天佑起身道:“不管我們接下來到底要幹嘛,先想想今晚的飯應該怎麽解決。”話罷,便往前走去。


    林玄兒也站起了身,跟在徐天佑身後。


    兩人走遍了整座城,也沒有找到招短工的地方。


    林玄兒又餓又渴又累,實在走不動了,隨便找了個屋簷底下坐著,擺手道:“不走了不走了,我餓死得了。”


    徐天佑道:“要不你在這等我?”林玄兒點了點頭。


    可當徐天佑要消失在她眼皮底下時,她又跑了過去。


    徐天佑問道:“你不是走不動了嗎?”


    林玄兒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跟過來,搪塞道:“你有藏錢的前科,我怕你背著我去吃好吃的。”


    徐天佑笑道:“林大小姐你多慮了。”


    林玄兒哼了一聲道:“別想拋下我。”


    兩人隻能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逛著,祈禱老天能再幫他們度過這次難關。


    可找來找去也見不到招短工的地方。


    林玄兒摸著自己的肚子,一臉苦相。


    就在兩人迷茫時,突然聽到身後一人喊道:“玄兒。”


    林玄兒和徐天佑迴頭,隻見一名少年笑著看向林玄兒。


    少年身穿上等絲綢長袍,腳穿雲履靴,腰佩玉佩,手持一柄昂貴的寶劍。


    林玄兒興奮道:“大師兄,你怎麽來了?”說罷,便興奮地衝向男子。


    徐天佑心裏莫名的有些酸苦,卻也默默跟了過去。


    林玄兒剛走到大師兄跟前,便被大師兄輕輕推了一下腦袋。


    大師兄道:“我怎麽來了?還不是找你找過來的?”


    林玄兒吐了吐舌頭道:“大師兄,你不是來抓我迴去的吧?”


    大師兄道:“不是來抓你迴去的。”


    林玄兒聽罷撒嬌道:“就知道大師兄對我最好了。”


    大師兄道:“是來帶你迴去的。”


    林玄兒嗔怒道:“大師兄你幼不幼稚啊?這麽大的人了玩文字遊戲。”


    大師兄看著略顯消瘦的林玄兒,心疼道:“吃飯了麽?”


    林玄兒苦道:“要餓死了。”


    三人來到酒樓,便互相做了下自我介紹。大師兄名叫歐陽慶,從小便在天音閣習武,因天賦極好心性善良被林驚濤視若己出,和林玄兒也是青梅竹馬。


    林玄兒狼吞虎咽地吃著桌上的美食。她邊吃著食物邊和歐陽慶講著這些天的遭遇。


    歐陽慶眼露心疼,道:“今天也不早了,今晚在這歇息一晚明天就迴閣裏。”


    林玄兒聽罷,搖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歐陽慶歎道:“閣主說了,不把你帶迴去,我也別迴了。”


    林玄兒道:“大師兄,我知道你對玄兒最好了。我真的很想很想靠自己的本事闖出一片天地,等我功成名就了就迴去好嗎?”


    歐陽慶道:“我嘴笨說不過你,但是我和你爹是真的很擔心你。明天怎麽也得跟我迴去。”


    林玄兒道:“我不迴,我就不迴。”說罷,便扯住了徐天佑的衣袖。


    她指著徐天佑道:“徐天佑可厲害了,武功高,江湖經驗足。又會賺錢。我們兩個一定能在外麵闖出一番天地。”


    歐陽慶笑了笑道:“江湖可不隻是打打殺殺,還得看人情世故家庭背景。聽你剛才說他是乞丐出身,空有一身武藝又有什麽用?能打贏一個兩個,那三個呢?四個呢?”


    歐陽慶喝了口茶道:“況且,若不是碰到我,你們今晚連晚飯都沒著落。”


    徐天佑不說話,因為歐陽慶說的都是實話。


    林玄兒怒道:“你不能這樣說他,在我眼裏他就是很強,以後一定會出人頭地。”


    歐陽慶愣了下,饒有興致地看了下林玄兒,又看了眼徐天佑道:“徐兄,你覺得玄兒該不該迴去?”


    徐天佑依然不說話,理性告訴他林玄兒迴去是最好的選擇,可話到嘴邊他怎麽也說不出口。


    歐陽慶道:“林玄兒從小養尊處優,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這種物質條件你能給她麽?”


    歐陽慶又說:“至於名氣,天音閣閣主獨女,光這七個字不論在朝堂還是在江湖有多大分量你明白麽?你們要多久才能達到天音閣閣主獨女這七個字的高度?”


    徐天佑拳頭握緊,指甲都要把手掌紮出血來了,但他依然說不出一句話。


    歐陽慶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道:“徐兄,你覺得玄兒該不該迴去?”


    徐天佑就像個木頭人一樣坐著一動不動。


    林玄兒急了,道:“徐天佑,你倒是說句話呀!”


    徐天佑突然鬆開了拳頭,看向林玄兒道:“林大小姐,這江湖遊戲你也玩了幾天了,該看到的也看到了,該經曆的也經曆了。是時候迴去了。”


    林玄兒愣住了,轉而紅著臉道:“你……你什麽意思?”


    徐天佑起身道:“我就一個乞丐,沒什麽大誌向,我隻想好好找個工作能讓自己一日三餐有飯吃就行。你的江湖夢我不感興趣。”


    歐陽慶道:“徐兄還是明事理的,我幫你開了間房,今晚就睡在這吧。明天起,我們便江湖再見。”接著,歐陽慶又拿出了些銀兩放桌上,“這些錢就當感謝你這幾天照顧玄兒。”


    徐天佑道:“錢就不用了。”說罷,便迴房間去了。


    月現星明。


    畢竟是杭州,夜市繁榮。


    街上依舊有許多行人。


    唱曲聲,交談聲,叫賣聲不絕於耳。


    徐天佑怎麽也睡不著,隻覺躺也不是,站也不是。


    他起身開窗,望著天邊的月光,不禁陷入沉思。


    “你覺得玄兒該不該迴去?”


    這句話仿佛有魔咒一般,一直在徐天佑的腦海裏重複著。


    林玄兒若要迴了天音閣,便是要就此別過,往後何時再見?誰又能知道。


    分別,徐天佑真的願意分別嗎?沒人知道,隻有他自己知道。


    徐天佑關上窗戶,坐在床上,竟是自顧自地唱起了蓮花落。


    徐天佑苦笑一番,喃喃道:“夢總歸要醒的。”


    又坐了片刻,他將林玄兒贈與他的匕首放在了木桌上,推開房門便離去了。


    路上尋樂的行人很多,徐天佑形單影隻逆流而行。


    歡笑聲傳不進他的耳裏。


    夜市的菜香味飄不進他的鼻子裏。


    就連與行人人相撞,行人對他破口大罵,他也隻是低著頭微微側身獨自離開。


    直至看見城門,直至走出城門,直至眼前又是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密林與黑夜。


    “未來的大俠,你忘帶東西了。”


    熟悉的聲音。


    他抬起頭看去。


    那女子如畫,如月上下凡的仙子般站在他身前。


    女子拿著徐天佑放在木桌上的匕首,就那樣站在他眼前,站在月下。


    “你怎麽來了?”


    “我說了,這把匕首你得好好保管,因為是本大小姐送你的禮物。”


    徐天佑不說話。


    “我也說過,你別想拋下我。”


    月下兩人相對而立,如一幅渾然天成的畫卷。


    兩人相對而立良久不語,連那輪彎月也似乎想給他們獨處的時間,默默地躲進了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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