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孟嚐君無非是為了保住他在齊國的位置,真讓他到秦國去,他未必願意,“反認他鄉做故鄉”,總是無法讓人從心裏接受,況且他也不會最終贏得秦人的信任。孟嚐君在這套“狡兔三窟”的政治運營術中,最妙的當然不是他經營了“三窟”,而是他借秦人的反激使自己重掌相權,並越來越牢固。如果僅僅是為自己預備好了一處位置或是一條退路,那就僅屬下乘的權謀了。軍事戰術上的“背水一戰”與政治權術上的“退路千條”形成了截然相反的鮮明對照,反襯出了軍事作戰以勇勝、政治經營以謀勝的不同特點。有勇無謀的匹夫隻能是一個戰士,而有謀無勇的智士卻往往可以成為所謂的政治家。中國歷史上的這些奇特而又自然的現象似乎在表明一個問題:中國傳統的政治似乎隻是權謀之術的副產品,而不是各種政治觀點、政治力量和施政方針的顯現。如果真是這樣,哪怕具有這樣的成分,中國的傳統政治是不是就顯得太卑微、太輕浮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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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人的統治經驗在世界上可以說是遙遙領先的,這是因為中國立國久遠,且中國人又以“治人”為樂,所以每朝每代都積累了豐富的歷史經驗。別的野史雜傳且不說,單說所謂的官方正史“二十四史”,就夠一個聰明的讀書人來讀一輩子的了。舉出其中的任何一個方麵,其治人的精深獨到之處都會令別的民族瞠目結舌。


    其中固然不乏成功的歷史經驗,但中國人把虛偽二字運用得如此爐火純青、妙到毫巔,不知能否算到成功的歷史經驗之列。不過,虛偽之術確實幫了統治者不少忙,為他們沽名釣譽、鞏固權勢立下了汗馬功勞。


    在中國歷史上,似乎沒有哪一個君王敢公然扯起反對仁義道德、崇尚虛偽奸詐的大旗,連被稱為“奸雄”的曹操,也未敢貿然做皇帝,隻是“挾天子以令諸侯”而已,他還是懼怕道德和正統輿論的力量。然而,統治者們卻又不得不為自己的利益經常幹一些道德敗壞、殘忍無情的事,於是,虛偽就成了他們的法寶,他們既不擇手段地達到了目的,又樹立了無可非議的道德形象。


    大概最早能夠成功運用虛偽之術的是春秋時期的鄭莊公。《春秋》在記載這件事的時候第一句話就說“鄭伯克段於鄢”,極其明確地定了這件事在社會倫理方麵的性質。鄭伯,是指鄭莊公;段是指鄭莊公的胞弟共叔段;鄢是地名。在這句話裏,最有學問的用字是“克”,本來君主殺臣下,用“征”、“伐”、“討”、“誅”等字均可,唯有這“克”字,既表現了平等對敵,又表現出高明的手段。鄭莊公本可光明正大地討伐他的弟弟,但他卻陰設陷阱,沽名釣譽,其陰毒虛偽因一“克”字而躍然紙上。《春秋》一書往往在記載歷史事實的時候暗寓褒貶,在不露聲色中給予褒揚和抨擊,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微言大義的“春秋筆法”。


    不過,在春秋時期,周朝以來的禮樂製度遭到了破壞,傳統的道德也遭到了踐踏,即所謂的“禮崩樂壞”。《春秋》作者創“春秋筆法”,試圖挽狂瀾於既倒,也可見其用心的良苦。必須指出的是,“鄭伯克段於鄢”是春秋時期的著名歷史事件,也是《左傳》中最為著名的篇章之一,由於《左傳》細緻傳神的記載,這一歷史事件就變得更加著名起來了。


    鄭莊公就是為幽王抵抗犬戎戰死的大將鄭伯友的孫子,是帶兵為父報仇、打退犬戎的鄭武公掘突的兒子,可以說,莊公的爺爺和爸爸對周天王都有很大的功勞。鄭莊公共兄弟倆,自己的名字叫寤生,弟弟的名字叫段。寤生出生的時候難產,使母親薑氏受驚,從此就不喜歡寤生,而段則長得一表人才,人也聰明,所以薑氏非常喜歡他。薑氏不斷地在丈夫鄭武公麵前誇獎小兒子,希望將來把王位傳給他。這樣,寤生和母親之間就有了隔閡。不過鄭武公還算明白,沒有同意薑氏的請求,最後還是把王位傳給大兒子,寤生即位,就是鄭莊公,並接替父親的職位,在周朝當了卿士。


    薑氏看見自己的小兒子沒有當上國君,心裏很不舒服,就去為段要封地。薑氏很有心計,要求莊公把“製”這座城封給段。莊公告訴薑氏,“製”是鄭國最為險要的城池,有著極其重要的戰略地位,虢國的國君就死在那裏,況且父親說過,“製”這個地方誰也不能封。薑氏見說不過莊公,就又請求把京城封給段。京城在現在河南省的成皋縣附近,對當時的鄭國來說,也是一座比較重要的大城,所以莊公當時仍然猶豫不決。在薑氏的一再督促下,莊公才把京城封給了他。


    在段要離開都城前往封地的時候,先向母親告別,段倒是沒有什麽想法,但薑氏心裏明白,這兄弟倆恐怕不會融洽相處,遲早會火併。薑氏的感情傾向當然在小兒子段這一邊,想提醒他早做準備。她對段說,莊公本不願封他,隻是在自己的一再要求下才把京城封給了他,雖然封了,但遲早會出事,一定要先操練好兵馬,做好準備,有機會就來個裏應外合,推翻莊公,讓段繼承王位。


    段到了京城,稱作京城太叔。段被封到京城,本來莊公的臣下就十分焦慮不安,段在京城的所作所為,就更讓那些人惶恐。首先,太叔段緊鑼密鼓地招兵買馬,擴充軍隊,嚴加訓練,並經常行軍打獵;其次是大修城牆,既擴大又加高加厚。一天,鄭莊公的一位重要的大臣祭仲對鄭莊公說:“大城的城牆不得超過國都城牆的三分之一,中等城鎮的城牆不得超過國都城牆的五分之一;小城鎮的城牆不得超過國都城牆的十分之一。這是祖宗留下來的規矩,可如今京城太叔擴大了他的城牆,使之遠遠超過了這一限製,那就很難控製了,這恐怕是國君不能忍受的。”鄭莊公心裏明白,可嘴上卻說,太叔是為國家操練兵馬,為國家建造防禦工事,有什麽不好?況且母親要他這樣做,自己就是想管也不好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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