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黃衫女子試探著睜開了眼睛,低頭看了眼胸前,是一片赤紅,雪白肌膚上的那道傷口,卻已然愈合,黃杉少女掙紮著從地上坐了起來,一邊穿好衣服,一邊往四周看了看。


    “砰砰。”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黃衫女子沒有出聲,默默撐著床沿站了起來。也就在黃衫女子站起來的一瞬間,門也被推了開來,含章緩步走了進來,站在黃衫女子的對麵。


    “含章。”黃衫女子道。


    含章微微點了點頭,微笑道:“上弦。”


    上弦指了指自己,道:“可有換洗的衣裳?”


    含章不知從何處拿出了一套衣服,朝著上弦走近了幾步,微笑道:“你身上不便,我來幫你可好?”


    上弦淡淡地看了眼含章,朱唇輕啟,說了個“滾”。


    含章也不生氣,笑著將衣服放在床邊,便退了出去。


    在剜心的一瞬間,上弦的記憶和靈力便如潮水般向蘇憶湧來,在那漫長的時光裏,蘇憶的這十八年不過是滄海一粟,很快便匯入了記憶的長河中,誠如含章所言,上弦終是迴來了。


    一番梳洗過後,上弦站在鏡前,瞧著鏡中的自己,片刻後,歎了口氣,道:“原來剜心竟這麽痛,果真是一報還一報。”


    上弦推門而出,便見含章立在門外,含章衝著上弦迴眸一笑,道:“我還是喜歡你這個模樣。”


    上弦看了看天,道:“暄和就要迴來了。”


    含章的笑容未變,眼神卻變冷了,他道:“師父將暄和的心放到自己身體裏,不就是為了不讓我找到暄和的轉世嗎?如今這心從師父身體裏被取了出來,立時便消失了,魔王就要重返世間,我是不是該恭喜師父得償所願?”


    上弦看了眼含章,從以前開始便是如此,一旦含章開始喊自己師父,便說明他生氣了,上弦對此十分不能理解,按理說不應該是平常的時候喊師父,生氣的時候喊名字嗎?


    上弦道:“這麽多年,你似乎沒怎麽變。”


    含章笑了笑,道:“因為師父不在了,我一個人是活不下去的,所以我入了輪迴,想借此消磨時間。不過我雖在凡間過了數百世,但每一世結束,當我站在忘川邊的時候,心裏想的念的卻隻有師父一人。”


    上弦繼續看天,道:“有件事之前忘了問,在鳳族的時候,你為何要引林樾來找我?”


    含章走到上弦近前,身後是彩霞滿天,他的嘴角噙著笑,道:“因為我想讓你知道,這世上隻有我對你才是真心。”


    上弦低頭整了整自己的袖子,道:“你是說,林樾接近我是另有目的?”


    “他想要的,也不過是魔王之心罷了。”含章拂袖道,“因為他與你走得近,所以我特意找人調查了他。還記得那個黑衣人嗎?林樾與那黑衣人一直有聯絡,我讓他來找你,就是想讓你看看他是如何把你的蹤跡透露給那黑衣人。”


    上弦笑了笑,道:“畢竟黑衣人是他的師父啊,林樾可是個尊師重道的,但林樾的為人我了解,他的心裏滿是天下蒼生,所以他一定是被宿崇仙君誆了,以為自己是什麽忍辱負重,做的是造福天下蒼生的好事呢。”


    “你這是何意?難道你想就這麽放過他?”含章有些驚訝地看著上弦。


    “到目前為止,林樾未曾傷過我,沒犯什麽大錯,我有何理由不放過他?”


    “可他騙了你,他讓你喜歡他,這就是最大的錯!”含章沉聲道。


    上弦搖了搖頭,道:“我喜歡他,是我的事,若我因這些事就遷怒於人,就太沒風度了。我不會因為這種事傷人,你也不可。”


    上弦頓了頓,又道:“含章,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我對你向來也算寬容,但你已經挑戰過一次我的底線了,再敢陽奉陰違的話……”


    上弦看著含章,不再說下去。


    含章袖中的手緊握成拳,看著上弦道:“師父有命,徒兒莫敢不從。”


    上弦還想說什麽,手中卻有一陣華光閃過,上弦抬手看了看,隻見手中有兩道咒印正發著光,見到這個,上弦的臉上不自覺帶上了笑,喃喃道:“那倆家夥也沒怎麽變。”


    含章瞥了眼上弦手中的咒印,眼裏的不屑溢於言表。


    “對了,我還有事要做來著,我得先迴昆侖一趟。”上弦一拍手道,說著便飛身而去。


    “為了那個鬼族的家夥?”含章跟了上去,“我看那家夥對你的態度也並不好,你管他作甚?”


    上弦歎了口氣,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還是凡人的我打小便被人間的父母遺棄到了一座破廟前,多虧了柳星闌的姐姐救了我,悉心照料,我才沒早早夭折。月初比柳星闌大九歲,那時的我一直將她當做娘親般依賴,可惜好景不長,我六歲的時候,月初被當地的惡霸看上,非要娶她做小妾。月初不從,惡霸便以我和柳星闌的性命相挾。”


    上弦又歎了口氣,繼續道:“彼時我尚不了解我這心的特別之處,更別說控製它的力量,當惡霸的刀將將碰到我的時候,那心突發神威,惡霸立時沒了命,但破廟中的其他人也受到了波及,紛紛受了傷。月初傷得最重,我們隻是乞兒,沒錢醫治,她不久便死去了。惡霸沒了命,他的家人來找我們尋仇,柳星闌見識了這心的力量,在被惡霸家人抓到的時候,拚命喊我保護他,但我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被人抹了脖子。”


    上弦一個故事講完,兩人已到了昆侖山腳,九頭的開明獸正趴在路中央打著瞌睡,上弦單手化訣,暫時給昆侖山的結界開了個口子,斂了身形和氣息便上了山。


    “鳳皇陛下,幫我個忙可好?”原本鳳皇正欲躺下歇息,可剛躺下,寢宮裏便來了個不速之客,不但明目張膽地坐在自己的軟榻上,一張口雖說是請人幫忙,但聽那語氣可沒半點求人的模樣。


    鳳皇強裝鎮定地披了件外衫,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片刻後,方道:“上弦,你……你真的迴來了?”


    上弦點了點頭,道:“我是來找鳳皇陛下借聖木曼兌一用,看在我脾氣不好法力又高深的份上,你就給我吧,大家都認識這麽多年了,不要傷了和氣。”


    鳳皇笑了笑,道:“您還是這麽幽默,您就不要叫我鳳皇了,喚我名字便可。”


    上弦從善如流地接受了鳳皇的建議,道:“雲起啊,你不要抖,不要害怕,我就隻是來要聖木曼兌的。”


    鳳皇又笑了笑,道:“我沒有怕,我隻是沒想到您能迴來,我有些激動。您稍等一下,我即刻去取。”


    上弦衝鳳皇和藹地笑了笑,想著雖然樂正雲起和棲遲是兄弟,可這性子真是截然相反,當年她不過就是在樂正棲遲欺負他的時候,幫了他一把,幫他出了氣,他便一直記著這件事,就連最後她帶著魔族攻打神界的時候,他也盡力在兩邊斡旋,隻是那時的鳳族在神界地位不高,身為鳳族王子的樂正雲起說的話自然也沒什麽分量。


    不消片刻,樂正雲起便將聖木曼兌送到了上弦手上,上弦拿了東西,和樂正雲起閑聊了幾句,樂正雲起得知上弦便是那位讓仙界通緝的蘇憶之後,說了句:“仙界通緝您,是因為您擁有魔王之心,而如今三界皆認為魔王重返世間將會帶來災難,您不是魔王,便隻要不將自己曾是蘇憶的事說出去就好了。”


    上弦聞言看了眼含章,不用想也知道如今流傳的魔王的故事都是他傳出去的,而自己的存在也一定是被他抹消掉的,不過這都隻能騙騙那些在她死後才出現的神仙妖魔,至少眼前的鳳皇和魔族中的許多人都不會忘了她。


    “雲起,雖然不知道你是不是被威脅的,但你幫含章抹消掉我存在的事,我該謝謝你,不然如今成為眾矢之的的人就是我了。”


    樂正雲起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道:“您放心,我沒有被威脅,這都是應該做的。”


    “那你再幫我做一件事吧,”上弦頓了頓,道,“我自己做的事不該讓旁人擔著,你隻管說出真相。”


    樂正雲起和含章皆有些驚訝地看著上弦,含章急道:“從前你便是打著魔王的旗號,如今卻要將事情攬在自己身上?沒人知道上弦是誰,和我一起做一個逍遙散仙不好嗎?難道你非要與仙界為敵才行嗎?”


    上弦唿出一口氣,淡淡道:“含章,從前我不懼神界,現在我亦不畏仙界。”


    “上弦!”


    “好了,雲起,照我說的做吧,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上弦沒有理會含章的憤怒,說完話便消失了兩人麵前。下一瞬,含章身邊的桌子霎時炸裂開來,袖中的手早已握成了拳。


    鳳皇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想了想,問了句:“含章兄,上弦究竟為何要這樣?”


    含章唇角一勾,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但聽他道:“為什麽?她的原因這麽明顯你都不懂嗎?她不想暄和成為眾矢之的,所以她不惜與整個仙界為敵也要保護暄和!”


    “上弦她……”鳳皇摸了摸頭,接著拍了拍含章的肩,安慰道,“含章兄,天涯何處無芳草,上弦那樣天生的上神,與我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含章瞪了鳳皇一眼,冷冷道:“花花公子,別把我和你相提並論。”


    鳳皇“嘖嘖”了兩聲,道:“含章兄,你這樣人身攻擊就不對了,我再怎麽花心,也沒對自己的師父生出別的心思,你……哎……你怎麽走了,我都還沒說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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