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憶蹙了蹙眉,奇道:“若上弦討厭你,你為何要讓她迴來?若你不帶我來此處,我定是永遠都不可能知道這裏的。”


    潭麵泛起點點漣漪,水麵的波瀾映在含章的眸子裏,好似眼裏也泛起了漣漪,但聽他道:“上弦討厭我,與我要讓她迴來,此兩者間有什麽衝突嗎?”


    蘇憶撇撇嘴,想著這兩者當然有很大的衝突,正要開口,便見水麵上的魚漂往水下探了探,蘇憶連忙拉線,便見一條又肥又大的鯉魚撲閃著魚尾,從水裏竄了上來。


    “這魚這麽肥,魚頭拿來做湯,魚身就做個水煮魚吧。”蘇憶很快便下了決斷。


    蘇憶瞧了瞧天色,覺得按她的做菜速度,現在迴去應該能趕在飯點前把東西做出來,也不管含章走不走,自顧自便提著魚迴了小院。


    當蘇憶滿臉笑容地進行最後的擺盤之時,突然臉上的笑容一僵,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蘇憶有些僵硬地轉過身,奇怪地看著這本應該很陌生的廚房,迴憶起自己方才居然想也沒想便直奔此處,對這廚房裏每件東西的擺放更是了如指掌,愣了良久,方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待蘇憶將所有的菜端到飯廳之時,正準備吃飯時,含章也踩著點迴來了,一迴來便徑直坐到了蘇憶旁邊。蘇憶剛想說“沒你的份”,可含章卻是看了眼蘇憶,指了指飯桌,蘇憶的話便說不出來了,她竟拿了兩副碗筷!


    蘇憶想了想,抄起手道:“難道上弦是你的侍女不成?”


    “不是。”


    蘇憶又想了想,道:“難不成……你是……上弦的……爹?”


    含章深深看了眼蘇憶,道:“不是。”


    含章說完便夾了一塊魚肉在碗裏,正準備吃,見蘇憶還在打量著自己,遂放下筷子道:“為什麽不能是戀人?”


    蘇憶不讚同地搖了搖頭,道:“若是戀人她怎會討厭你?而且……”


    含章似乎對蘇憶接下來的話有了點興趣,身子明顯前傾了些,蘇憶卻聳了聳肩,攤手道:“說不上來,反正我知道肯定不是。”


    含章淡淡笑了笑,沒說什麽。


    蘇憶無語地看了眼含章,想著這人明明可以直說,卻偏偏要讓自己絞盡腦汁地猜測,實在討厭!


    蘇憶神色鬱鬱地坐了下來,頓時沒了胃口,見含章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吃著自己辛辛苦苦做出的飯菜,關鍵是這吃得還這麽浪費,蘇憶忍不住道:“我說,你為什麽要把魚皮扔掉?”


    “我不愛吃。”含章道。


    蘇憶想著這人作出高深莫測的樣子,竟然還挑食,不由得“嘖嘖”了兩聲。


    待蘇憶程嫌棄地看著含章吃完飯,蘇憶發現自己愈來愈奇怪了,她究竟是為什麽非得看他吃完呐?


    這樣又過了幾日,蘇憶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驚訝於自己的所作所為,後來驚訝著驚訝著便也習慣了,從進到這小院後她的所作所為來看,蘇憶對含章和上弦的關係已經猜到了八九分。


    含章尚未完恢複以往的神力,所以半數時間都在林中打坐,蘇憶抄著手走到含章不遠處停了下來,隨便在地上撿了塊小石子,朝含章扔了過去,小石頭遇到含章的結界,立時化為了飛灰,蘇憶笑了笑,道:“不錯不錯,不愧是上弦的徒弟。”


    含章沒什麽表情,隻是道:“你終於猜到了。”


    雖然對這個“終於”二字,蘇憶有些不滿,但想著既然是師徒,便決定寬容地不與徒弟計較。


    “既然你是上弦的徒弟,為何混沌和棲遲從未提到過你?”蘇憶奇道。


    “你該問上弦為何從未提起我。”含章道,“最近可想起什麽了?”


    蘇憶一攤手,道:“除了會不自覺地做一些事,什麽都沒想起來。”


    含章看了眼蘇憶,道:“如果沒有猜錯,這是因為你的身上多了件不屬於你的東西。”


    蘇憶自然知道含章所指何物,連忙護住了自己的心口,道:“在我這裏便是我的,若沒了這心,我還能活嗎?”


    含章搖了搖頭,道:“這心是暄和的,不是你的,不是你的東西,終究是要還迴去的。”


    蘇憶聞言慌忙往後退了幾步,她非常清楚,隻要能讓上弦迴來,含章不會介意剜了她的心。


    在蘇憶這般想著的時候,含章已經到了蘇憶近前,手中是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但聽他道:“你來還是我來?”


    蘇憶簡直想一巴掌給含章扇過去,怒道:“若你猜錯了呢?若哪怕我沒了這心,我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呢?記憶和法力都迴不來,我不就死了嗎?命簿上沒有我的名字,我若死了,便連輪迴也入不得了!”


    蘇憶說完,看了眼含章,連忙又補了一句:“我若死了,上弦也迴不來了!”


    含章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上弦一定會迴來的。”


    “等等!”眼見著匕首離自己越來越近,蘇憶一急,隻得表演一個空手接白刃,道:“我……我自己來!”


    含章聞言看了眼蘇憶,掰開蘇憶握著刀刃的手,將匕首轉了一轉,交到了蘇憶手上。蘇憶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手掌,首先心疼了自己一會兒,想著在遇到混沌的時候,她並不想混沌把自己當做上弦,現在終於有了個分得清的,她又覺得混淆一下可能也沒什麽壞處。她竊以為上弦再怎麽也是含章的師父,含章對待上弦絕不會是這個態度。


    隻見含章又拿了一麵鏡子遞給自己,蘇憶一看那鏡子的模樣,便明白了含章此舉何意,要讓她用照妖鏡看著自己的心,免得下刀不準,徒添痛苦。


    蘇憶苦澀地笑了笑,道:“想的真周到。”


    蘇憶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步地挪迴了自己的房間,匕首上的血還未幹,之後這匕首上的血還會更多,蘇憶撐著頭,看著窗戶上含章的影子,重重歎了口氣。所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便是如此了。


    蘇憶盯著自己的心良久,拿著匕首的手止不住地顫抖,卻也一點點地接近著自己的心,此刀下去,若上弦的法力和記憶迴不來,世上再無蘇憶,若上弦的法力和記憶迴來了,這世上是否還有蘇憶也是個未知數。刀尖抵在雪白的肌膚上,蘇憶的手終是不再顫抖,或許正如含章所言,不是自己的東西終究是要還迴去的。


    刀刃一寸一寸地刺入蘇憶的心房,鮮血很快便染紅了裏衣,額頭的汗水大顆滴下,頭發粘在臉上和脖子上,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隻聽哐當一聲,鮮紅的匕首掉到了地上,黃色衣衫的女子倒在血泊裏,雙眸緊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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