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憶又是一驚,這抓著自己手的居然是個人,一個凡人男子。


    隻見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抹了把臉上的水,跳出澡盆,然後向蘇憶欺身而來。蘇憶連忙躲避,幾招下來,蘇憶毫無疑問地被那人製住了。蘇憶倒沒覺得作為一個仙女,居然被一個凡人製住有多麽丟臉,因為蘇憶很了解自己,就拳腳功夫來說,蘇憶在凡人中最多也就是個中等水平。這並非蘇憶不認真修行,隻是這麽短的時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仙界的打鬥,輸贏通常靠的不是武功,而是法力,所以她勤於修煉的自然也是法術。


    蘇憶猜測這人應該是被晚笙的引水之術帶到這兒來的,可是她特意交代晚笙引井水,不要引海水,而這人深更半夜在井下待著,實在可疑。


    “你是什麽人?為何會躲在木桶裏?”蘇憶率先問道。


    男子謹慎地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蘇憶,道:“不知道。”


    蘇憶懷疑地看著男子,片刻後,道:“放開我。”


    男子看著蘇憶,道:“放開你可以,不要輕舉妄動。”


    蘇憶點點頭。


    男子鬆開了蘇憶,蘇憶見男子身上濕漉漉地滴著水,把自己的衣服都弄濕了,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你說你不知道如何來的,我姑且相信你,你趕快走吧。”


    “我衣服濕了,”男子看著蘇憶,“給我拿套幹淨衣衫來。”


    蘇憶驚訝地看著這人,許久說不出話來。


    “愣著做什麽?我明日會叫人送來新衣服還你。現在借我一套穿。”男子語氣有些不耐煩。


    蘇憶更是驚奇,片刻後,淡淡道:“門在那裏,趁我還願意好好和你說話,趕緊走。”


    見男子不聽,蘇憶笑了笑,道:“不然你想讓我直接把你送迴你來的地方?”說著蘇憶看了眼木桶。仙界的規矩是神仙下凡辦事,除非必要,不可對凡人暴露身份,也不可對凡人使用法術。蘇憶覺得,現在就是那必要的時刻。


    男子似乎對這威脅感到並不驚訝,笑道:“果然是你幹的,尋常女子麵對房間裏的陌生男子可不會這般鎮定。而且我說個不知道你就信了,分明就是因為你其實知道原因。區區丫鬟,居然能將人瞬間轉移,實在可疑。..”


    蘇憶聳了聳肩,淡淡道:“我這不過就是施法過程中出了點差錯,比起可疑,某人大晚上待在井裏,不是更可疑嗎?”


    “而且誰說我是丫鬟了,”蘇憶想了想,“你在浮生樓見過我?”


    蘇憶仔細瞅了瞅眼前的人,若見過她一定會有印象的才是。男子被蘇憶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不悅地別過頭去。


    “呀,是你啊,”蘇憶抄著手,笑道,“此前你是易容了,現在這個是本來麵目?”


    蘇憶咳了咳,淡淡道:“雖然樣子是俊俏了些,不過你和杜若也是不可能的,我奉勸你還是莫要糾纏。”


    男子瞪了眼蘇憶,惱羞成怒道:“胡說八道。”


    蘇憶聳了聳肩,奇道:“那你看著杜若做什麽?”


    男子看了眼蘇憶,似乎不屑與她多言。片刻後,一陣風吹進來,男子十分不爭氣地打了個噴嚏。


    “小丫鬟,快給我拿件幹淨衣服。”男子不悅道。


    蘇憶覺得這人換不了衣服是不會走了,隨手捏訣,白光彈向男子,原本還在滴水的衣服便立即變得幹爽了。


    男子狐疑地看著蘇憶,道:“你是妖?”


    蘇憶狐疑地看向男子,奇道:“你怎麽不怕?”


    男子沒說話,蘇憶想了想,道:“你今日去浮生樓,莫不是是去看最後出場的那位花魁姑娘的?”


    男子如若惘聞地從窗戶跳了出去,幾個跳躍便消失不見,蘇憶把窗戶關好,迴頭看著木桶周圍滿地的水,以及必須重新打水的木桶,蘇憶歎了口氣。


    第二日一早,四人圍坐著吃早膳,蘇憶順便講了下昨晚那個陌生男子的事,她講事情向來比較簡略,做不到晚笙那般繪聲繪色,於是引來晚笙和杜若一連串的追問。不過蘇憶是覺得他們的追問沒有任何意義。


    “好了,杜若,我才想問你呢,這人可是跟著你來的。”蘇憶淡淡道。


    杜若摸了摸下巴,猶豫道:“我自從開始修仙之後,這麽多年可是第一次到凡間,我怎麽知道那人為什麽跟著我?”


    蘇憶卻是不信,道:“你修仙的時間也不長吧,穆清見你的時候你不是還未修得仙身嗎?”


    蘇憶想了想,道:“你幾歲開始修仙,何時修得仙身,距今多久了?”


    杜若卻極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似乎並不想說。..


    蘇憶看了杜若一眼,道:“就算你七老八十才修得仙身……”


    “胡說!我三十歲成為師父的徒弟,修得仙身時我才五十有六,距今四十年。”杜若急道。


    蘇憶笑了笑,道:“那你六十多年未來過人間,有人記得你也不奇怪吧。說不定你和那男子的祖父或者曾祖父有仇呢!他多半以為你是你自己的後人什麽的,藏在井裏一定是想尋找機會報仇。”


    蘇憶以為杜若會說自己是胡說八道,因為她確實是,然而杜若卻難得地沉思了起來。


    蘇憶的好奇又多了幾分,正欲問個究竟,卻有一小廝朝他們走了過來。隻見小廝恭敬地作揖,開口道:“敢問諸位中誰是杜若公子?”


    眾人齊齊望向杜若。


    小廝走到杜若身邊,又拱了拱手,恭敬道:“我家少爺今晚在浮生樓設宴,請杜若公子務必賞臉赴宴。”


    “你家少爺是?”


    小廝恭敬道:“少爺說您問您家的丫鬟就知道了。”


    “我家丫鬟?”


    小廝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又道:“我家少爺說就是脾氣不好、又愛胡亂揣測的那個。”


    杜若笑了笑,看著蘇憶,若說脾氣不好,晚笙的脾氣比蘇憶更加不好,可論胡亂揣測,鐵定是蘇憶。


    蘇憶白了杜若一眼。


    “丫鬟,是誰?”杜若看著蘇憶道。


    “還能有誰,就是方才和你說的那人唄。不過我對他的身份可不清楚。”蘇憶道。


    杜若想了想,笑著問蘇憶:“丫鬟,你想去嗎?”


    蘇憶笑了笑,道:“看你唄。反正我也能猜的八九不離十。”


    杜若覺得蘇憶的猜測多半很不靠譜,對小廝淡淡道:“告訴你家少爺,我們會去。”


    小廝應了聲是,留下邀請函,恭敬地離開了。


    晚間杜若正準備出門的時候,蘇憶突然出現,蘇憶看著換了身衣裳的杜若,抄著手,神秘莫測地說道:“杜若,你想不想聽聽我的猜測?關於你的,還有邀我們的那人,還有那隻竹子精。”


    “你今天出去一整天就是為了調查這個?”杜若看了蘇憶一眼。


    蘇憶點頭,正欲娓娓道來,便聽杜若諷刺道:“你也別換衣服了,就這樣去吧,這打扮很適合丫鬟。”


    蘇憶看了眼自己,不在意地說道:“方才裝作青樓的丫鬟來著。”說著看了看周圍,見四下無人,變了身打扮,倒比平日裏穿的貴氣了些,衣袖和裙擺上都繡著繁複的花紋,發間也多了兩根步搖。


    “憑您的身份,就算是丫鬟,也比旁人要尊貴些。”蘇憶挑眉笑道。


    杜若看了眼蘇憶,奇道:“你知道什麽?”


    蘇憶輕哼一聲,道:“不就是你本來是前朝慕容皇室的皇子嗎?有什麽不好說的,遮遮掩掩的我還以為有什麽驚天大秘密。”


    杜若愣了愣,見蘇憶一臉不屑地看著自己,莫名覺得很是無奈,蘇憶是如何知曉的,杜若懶得多問,最後隻得道:“你不去衙門破案,當真可惜了。”


    隨後四人慢悠悠晃到了浮生樓,最後一抹夕陽餘暉也消失了。浮生樓內仍是熱鬧非常,蘇憶等人一進門便被之前的那個小廝帶到了二樓的一個包房。


    一進房間,便看見昨日那名男子又是一身黑衣,坐在圓桌靠牆的位置。


    見他們進來,男子站了起來,微微抬手,非常客氣有禮地說道:“請坐。”


    於是四人齊刷刷坐下。之後不久,各色菜品也紛紛呈了上來。


    蘇憶覺得這愛穿黑衣的家夥應該沒想到杜若會帶他們過來,畢竟邀請函上寫得清清楚楚,是請杜若一人,所以席間也沒說什麽重要的事,最多也就旁敲側擊詢問他們四人的關係。杜若的迴答很是簡單,兩個字“朋友”概括了一切。但不知為何,蘇憶總覺得他還是以為自己是丫鬟。因為當他客氣地給杜若、林樾敬完酒之後,愣是跳過了林樾旁邊的自己,直接給晚笙敬酒。


    杜若和那位自稱慕寒的男子談天說地,互相吹捧,蘇憶不由佩服杜若的定力,要是她的話肯定沒一會兒就直入主題。而他們說了這麽半天,桌上的菜都快被蘇憶和晚笙吃完了,還沒進入主題。


    杜若邊和慕寒繼續聊天,一邊又拿著碗盛湯,盛完湯就隨手放到林樾麵前。


    慕寒見此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有些不自然。


    杜若見慕寒的目光飄到了旁邊,以為蘇憶做了什麽奇怪的事,便側過頭一看,見是林樾,咳了咳,頗為尷尬地道:“我忘了蘇憶沒坐我旁邊,給錯了。”


    林樾把湯遞給了蘇憶。


    蘇憶默默喝了,同時覺得方才這三人的表情變化真是太精彩了,實在有趣。


    蘇憶這邊正暗笑不已,那邊的“打太極”也終於要結束了。蘇憶聽他們又在那邊互相吹捧,然後相互道別,覺得很是佩服。


    迴去的路上,蘇憶看著杜若,不由道:“你們相互試探這麽久,試探出了什麽嗎?”


    杜若歎口氣,把手中的紙條遞給了蘇憶。蘇憶眼前一亮,打開紙條,紙條上寫著看不懂的話。


    “這是慕容皇族之間的暗語。意思是明日午時,城郊遊船一見。”


    蘇憶把紙條還給杜若,奇道:“他為何如此確定你就是慕容皇族?”


    杜若抬頭看天,淡淡道:“席上他說,他的曾祖父最擅畫丹青,他曾祖父兄弟很多,但隻給幾個關係好的兄弟畫過,他說他自幼學習繪畫,卻做不到曾祖父那樣,畫得栩栩如生。”


    “啊!”蘇憶恍然大悟,“他意思是說他有你的畫像。”


    杜若點頭。


    “那他知道你就是你,還是以為你是你的後人?”蘇憶又問道。


    杜若歎了口氣,道:“應該以為我是我的後人吧。之前我離開的時候並未說過我是修仙去了。”


    “這孩子的曾祖父與我關係確實不錯,幾乎算是我帶大的,我走的時候他也不過十多歲,沒想到今日能遇到他的曾孫,這孩子聰明有禮,溫文爾雅,倒是和我那弟弟很不像。”杜若笑了笑,“真是莫名有些感慨啊。”


    蘇憶搖了搖頭,淡淡道:“你口中的這孩子,可不簡單呢。”


    杜若看了蘇憶一眼,淡淡道:“我會勸他的。”


    蘇憶一撇嘴,想著他會聽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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