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夫人,”


    靜夜道:“族長他……之前,不小心中了摧心蘭的毒,還沒解清……”


    防風意映由相柳帶大,頗通藥理。


    所以簡單的法子,要騙過她是想也別想。這一次,塗山璟是真的對自己下了狠心。


    ………………


    “摧心蘭……怎麽那麽不小心。”


    防風意映蹙了蹙眉,想:那毒花香味雖淡,顏色卻豔麗。毒性猛烈,塗山璟身邊的人都是吃幹飯的麽?


    居然能讓他不小心,中這個毒。


    還是、又是塗山氏中,他相信的人對他下手?塗山篌……她或許有些低估他了。


    廢了其人四肢,也都不算保險啊……


    ………………


    “赤水城裏,我們店中有暖玉儲存嗎?沒有的話,去赤水府找管事的拿一些。就說我要用,現在就去。”


    防風意映道:“再拿個大些的荷包過來。材質要細棉的。”


    靜夜:“是。”


    她出去吩咐了幾句,荷包想要簡單。暖玉,由胡聾親自跑了一趟店裏倉庫,來迴也不過就是半刻鍾的事情。


    防風意映拿到東西了,便往暖玉裏注入了些火陽之力,再將其放進荷包。貼身敷到了塗山璟腹部。


    絲絲溫暖的太陽靈力,便緩緩由暖玉流淌到塗山璟身上。


    經腹部丹田而融入全身上下……


    塗山璟眉目微鬆。


    因為疼痛,他一隻手本是一直按在心房的。防風意映要來放暖玉時,也小心沒有動他。


    此刻他卻主動捉住了防風意映柔荑,與她纖指,一根根的十指相扣。


    防風意映看著眼前人蒼白如紙的樣子,沒有拒絕他這份隱晦的親近。


    ………………


    塗山璟便又把身體往後挪了挪。


    給防風意映挪出了一人的空位來,意思不言而喻。


    防風意映:“……這被子都汗濕了。”


    “去備水。”


    “等會我為他沐浴更衣,你們把這枕被都換了吧。熏香記得用安神寧心的。”


    ………………


    靜夜:“是……”


    塗山璟:“我不想動。”他睜開眼睛,看著防風意映,言簡意賅道:“疼。”


    聲音很平靜,以至於聽不出什麽抱怨或求安慰的意思。仿佛隻是句單純的陳述。


    ………………


    “你繼續睡,我可以用靈力把你運水裏,不需要你出力氣……不過……”


    防風意映道:“你不想動便算了。”


    又道:“蘭香在熬的藥,是清毒養身的?什麽時候好?”


    靜夜道:“那是醫師剛才給族長開的藥……最快還要半個時辰,才能熬出藥效。”


    ………………


    防風意映:“好,我知道了。”


    “你下去準備些小米粥吧,多煮些時辰,備著給他明早用。”


    “簾子放下,我同璟躺一會兒,蘭香的藥熬好了,就直接送進來。”


    靜夜:“是……”


    她屈膝微等了會兒,聽塗山璟沒有別的吩咐了。就依照防風意映說的,放落了內室的隔簾。


    又和蘭香交代了幾句,才下去煮粥。


    ——————————


    內室一時安靜下來,


    唯有兩人的唿吸,混著悉悉索索,脫衣服的聲音,響在黑暗裏。


    塗山璟:……


    他等防風意映躺上床好一會兒了,都始終沒等到她和從前一樣,枕來他懷裏。便不由得,又主動了點。


    伸出手臂,想去攬她。


    沒攬動。


    “映兒……”塗山璟道,“今日、是我失言了。我不該懷疑你的心意……”


    防風意映:“夫君言重了,你我婚約,不過家族聯姻。本分之外,何來心意?”


    她心裏有氣,對今晚塗山璟大張旗鼓召醫師的目的,也略有猜測……不想讓他太得意了。就故意拿話去刺他。


    塗山璟:“……你一定要這樣傷我的心嗎?”


    “家族聯姻……本分……”


    他隻是聽著便感心如刀割。完全想象不出,她是如何將這些話說出口的。本來心上三分隱痛,霎時劇烈起來。


    ………………


    ………………


    “塗山璟……”


    過了一會兒後,蘭香還沒有過來送藥。


    防風意映敏銳的察覺到身邊人的唿吸不對。探手一摸才發現,塗山璟臉上都是冰涼的水漬,一時叫人分不清是汗是淚。


    淡而輕薄的嘴唇已經被咬出血了。


    而他竟然一聲不吭。


    ………………


    “鬆口。”防風意映道:“別咬自己……”


    塗山璟:“我不想讓你走。”


    他閉著眼睛,輕聲道:“就算嶽父和二哥都不喜歡我,想要把你從我身邊接走……就算你不愛我,映兒,我也不想讓你走。”


    他不想給她自由,


    他不想讓她飛出自己的世界,


    他恨透了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


    ………………


    “幾迴魂夢與卿同。相逢猶恐是夢中。”


    “映兒,我好疼……好難受,今晚,你留下陪我好不好?”


    塗山璟抬手,想要去抱防風意映,但是最後能做到的事情,僅僅隻是抱住自己。


    ………………


    防風意映:“我不走,剛剛逗你玩呢。我都嫁給你了,還能離開你,去哪裏呢?”


    她又驚又悔道:“璟,放鬆點……”


    “蘭香,請醫師……”塗山璟痛的情況不對。


    隻是體有餘毒,以神族體魄,和他先天靈力,不至於此。


    ——————————


    “憂思過甚……心悸之症?”


    “你們在和我開玩笑嗎?他兩個多月前還好好的,身上沒有外傷,我不過出去幾個月,他要遇見什麽,才能把身體弄垮成這樣?”


    天邊緩緩露出一抹魚肚白色,


    塗山璟疼了一晚上,藥喂進去了又吐,臨到天明,才皺著眉頭,勉強睡過去。


    防風意映看著麵前一群所謂“名醫”,對他們開出的,一堆大同小異的診斷,完全無法有絲毫信任。


    ………………


    毛球:“不是幾個月。”


    因為塗山氏駐地這邊的動靜實在太大了,她被吵的都一晚上沒有睡好。看著天快亮了,便幹脆來找防風意映了。


    防風意映:“不是幾個月?那是多久?我該不會出來一年多了吧?”


    如果是的話,


    倒也難怪塗山璟看她和毛球在外麵玩,要不高興了。誰家當家主母也沒有這樣子的。


    但最後事情的真相,要比防風意映想象之中,慘烈多了。


    “十二年!你說我一口氣睡了十二年?毛球,這事你怎麽不早和我說?”


    毛球聞言不解道:“神族閉關一次,花個十來年時間,難道是件很稀奇的事情嗎?你幹嘛這麽大反應。”


    防風意映:“難道不是你太淡定?”


    十二年……


    憂思過甚……塗山璟是在為什麽憂心?又是在思念著誰?


    “他有心悸之症,為什麽不告訴我?不是說隻是一點小毒嗎?”防風意映要抓狂了。數百年難得一變的溫柔淺笑都沒掛住臉。


    毛球見了立即正色表示:“這我也不知道哇!”


    塗山族長的病案,可不是什麽好打聽的東西……所以相柳查不到是正常的。塗山璟平時,一般也不會在外求醫。隻會由青丘專門供奉的醫師看診。


    靜夜、蘭香則道:“族長不讓我們告訴夫人……”


    關鍵從前那病也不嚴重。


    神族神魄終究和人類不同……


    塗山璟平時服的都是補養身體,提神醒腦的藥。也不太拿那一點心悸當迴事兒的。


    “這事情也是能瞞的?”防風意映簡直要被他們氣笑了。“這能瞞得住嗎?”


    ………………


    ………………


    瞞不住,當然瞞不住,


    畢竟這麽多醫師都在呢,以如今赤水城的人流量,和塗山璟受人關注的程度。估計今晚之後,大荒氏族,都要知道塗山族長身體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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