簫靳走後,牢中萬分安靜。


    眠霜走到寒蟬身前,為她理了理頭發,又掏出手帕替她擦幹淨了臉上的血跡,轉頭吩咐檀輕,“去備步攆。”


    迴到水月軒時,早已過了午時,外麵風雲漸盛,似是又要下雨。


    眠霜不斷地向門外張望。她早早就派了檀輕去請太醫,但卻到現在都還沒有迴來。


    躺在床上的寒蟬有些神誌迷離,嘴中隻重複一個字,疼。


    眠霜趕緊安慰她,“再忍一忍,馬上就不疼了。”


    她拿濕毛巾擦寒蟬額頭上的汗,觸手卻是一片滾燙。


    發燒了。


    一陣大風吹得窗紙簌簌作響,雨開始下了。


    檀輕也終於迴來了,她的衣衫都被淋得濕透,“公主,奴婢……奴婢請不到太醫。”


    眠霜一聽便怒了,“請不到?!太醫院那十幾個人,難不成是死了?還是本公主請不動他們?!”


    “不是,是……太醫院裏的禦醫們,都被皇上請去軒陽宮了……”


    “去治那溫清一人?”


    “是……”


    “那你難道不會去軒陽宮討人嗎?!告訴簫靳寒蟬現在傷成什麽樣。她溫清是什麽毛病,要請得整個太醫院的人去?!”


    “奴婢早已去過軒陽宮求,隻是……隻是皇上說,禦醫們各自針對的區域都不同,一齊候著才能保證皇後娘娘鳳體無恙。原本也是有一位禦醫大人要隨奴婢來了,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梓杏姑娘說,她臉上的傷也需要人看看,便又將那禦醫攔下了……”


    眠霜不說話了。


    她緊緊攪著手中的手帕,坐在床邊,渾身都在顫抖。


    許久,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淡淡吩咐一句,“全都退下……”


    屋子中隻剩下她與寒蟬兩人。


    眠霜俯下身去,靠在寒蟬身邊,伸出手摟住了寒蟬,她的眼睛用力眨了好幾下,眼圈一片泛紅……


    禦醫是在入夜之後才到,來的也不過隻有兩人,眠霜趕緊讓出了位置,讓他們趕緊醫治。


    宮中禦醫不愧是精挑細選出來醫術高明的,不多時便有了結果。


    無非是說外傷並無大礙,不過是因為流血過多而引起的高燒不退,多熬幾帖藥喝下去便沒有大礙了。臉上的疤痕也不是太深,隻要細心調理,按時敷藥,便也不會留下傷痕。


    “雖然外傷無礙,但是寒妃娘娘肚中的胎兒,卻是……無論如何都保不住了。”


    “胎兒?!”眠霜幾乎要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你是說她……肚子裏有孩子了?”


    “是……已經有,一月多的身孕……”


    眠霜隻覺得當頭一棒,身形有些不穩,差點便要倒下。檀輕趕緊在一旁扶住她。


    那禦醫又說,“其實……一個多月正是要當心的時候,一個照顧不好便會滑胎,更何況是寒妃娘娘這樣……受了傷的。但若是早兩個時辰,或許還是有救的……現在實在已經為時過晚……”


    眠霜緊緊抿著唇,過了許久才對檀輕說道,“將太醫說的話,如數告訴皇上,將寒蟬的孩子是如何沒了的原因,悉數說清楚。”


    “是。”


    眠霜以為,她讓檀輕這樣去說,一定會讓簫靳對溫清心存芥蒂的,殺害皇子那可是死罪,就算簫靳不治溫清的罪,也至少會對寒蟬心存愧疚,至少會自責,至少會過來……看一看寒蟬。


    但是簫靳沒有。


    檀輕迴來的時候,說皇上知道此事後,隻說了六個字。


    “哪六字?”


    “皇上說,自作孽,不可活。”


    自作孽,不可活。


    這句話在眠霜腦中百轉千迴,被咀嚼了無數次,將她碰撞得體無完膚。


    她突然便覺得有些痛心。


    她應了一句,“我知道了。”


    便繼續替寒蟬喂藥。


    當藥勺觸碰到寒蟬蒼白幹裂的嘴唇時,眠霜終於無法忍受,開始號啕大哭。


    簫靳,我以為,這世上,沒有比這更殘忍的事,沒有比你更殘忍的人……


    寒蟬是在三天之後才醒的,期間簫泠來過一次,說是已經查到了伶汀的底細,卻執意不肯告訴眠霜,一定要等寒蟬醒了才願意說。


    眠霜將藥碗端到寒蟬麵前,嘴唇張開又合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寒蟬看到她這副樣子便笑了,“你不必為難到底要不要告訴我,我都已經知道。”


    眠霜抬頭看他,目光驚訝。


    “我自己的身子,我當然曉得,不過是……不過是沒了一個孩子。”


    “你沒了孩子,你可知道簫靳的態度?!”


    “大約也能猜到吧,不過是不屑一顧,或者……更加殘忍一些吧……”


    眠霜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才好。


    這時檀輕推門進來,說是三殿下到了。


    幾日不見,簫泠的傷似乎好得差不多,臉上氣色不錯,但是眉目間帶了風塵,想來是多日都在奔波。


    簫泠進了房間,確定再無其他人之後,便開門見山,“伶汀是齊國人。”


    寒蟬點頭,“我早該料到。這樣看來,溫清和梓杏,和齊國怕是也有不少淵源。”


    相比起寒蟬的冷靜,一旁的眠霜倒有些不可置信,“可溫清她明明是燕國宰相之女啊!那宰相是兩朝元老,這不該有錯的……”


    “宰相的確是沒錯,那宰相之女,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了。”寒蟬淡淡笑著,從枕下拿出一麵令牌和一瓶藥丸,一一交到簫泠手中,“這令牌,可以讓你在齊國皇宮內自由出入。而這藥丸,每日一粒,想辦法混進簫靳的飯菜中。不要問我東西是怎麽得來的,也不要問我這樣做的用意。我不會騙你,也不會害簫靳。”


    簫泠點頭,“我信你。”


    寒蟬便笑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花下容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竹暗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竹暗並收藏花下容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