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晉國公迴來的較為倉促,也並沒有隨宮裏的內侍一起迴來,所以朝廷事先也並不知道晉國公會在何時迴來。


    也因此,


    敕封大典也都還沒有準備。


    畢竟按照章程,晉國公從信都啟程的時候,便會有人快馬返迴洛陽報信,然後朝廷才會提前準備。


    當朝廷得知晉國公會到洛陽後,幾乎都傻眼了。


    這受封的儀式,也到底是簡略了一些。


    其實朝堂上負責此事的臣子也不想簡略,但無奈準備的時間也就這一兩日,但為了討好新晉的國公爺,


    負責此事的大臣不可謂不用心。


    上萬洛陽守軍在城外列陣,為他們的國公爺抽刀歡唿,這場麵,已經足夠恢弘大氣。


    更何況,


    在外圍,在城內,還有很多看熱鬧的百姓、商販走卒、城防司的兵馬簇擁在一起。


    這樣的氣氛,


    其實才最能夠凝聚大漢百姓的心氣兒。


    一個實力強橫的,且愛民如子的國公,國之柱石,對於天下來說,這便是底氣。


    這樣的場麵,倒是羨煞了不少下野的朝堂舊臣。


    就是在靈帝時,


    這大漢也從未有現在這樣的氣象。


    就是站在宮牆上的天子劉協,心裏也是酸溜溜的,若讓他來選,


    你看他是想要這冷冷清清的皇宮,有名無實的皇位,


    還是想要在城樓上,感受這原汁原味的金戈鐵馬。


    相較於朝堂上的那些手無縛雞之力且各懷鬼胎的朝臣,他更想要這些對他絕對忠誠的將士。


    對於劉協而言,他的心裏,其實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


    從小,幾乎都是受製於人。


    特別是董卓,給他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大漢,


    國祚四百餘年。


    雖說近幾十年裏,日漸衰落,但大漢的軍人,骨子裏還是很純粹的。


    自當年冠軍侯封狼居胥後,


    這大漢的風,


    也就揚起來了。


    而當下,


    張昊手裏的數十萬大軍,馬刀、鐵蹄、強弩、以及那一麵麵整齊排列招展著的黑紋交龍旗。


    才是這世上,


    最為強橫的傲骨。


    你要說他張昊根不正苗不紅,


    可以,


    但你不得不承認,


    細數這天下群豪,又有誰能夠與其並肩,與其匹敵。


    當年強如董卓、袁紹、袁術、呂布之流,還不是死在了張昊的手中。


    現如今。


    幽州的公孫瓚和曹操,在北方把動靜鬧得那般大,準備了那麽久,不也得依靠鮮卑人和烏桓人才能堪堪抵擋住張昊軍的北伐麽。


    盡管如此,


    你問問公孫瓚和曹操,


    他們敢揮師南下麽?


    他們能突破北伐三路大軍的圍堵南下麽?


    再說南邊,


    孫策周瑜在揚州那般囂張,劉表和劉備在荊州厲兵秣馬,


    你問問他們,


    敢輕易北上麽?


    總有些文人墨客,對張昊口誅筆伐,


    說什麽德不配位,說什麽黃巾出身,說什麽挾天子以令諸侯。


    說白了,


    他們也就隻能用這些來說事兒。


    可這兩年,為什麽說的人越來越少,因為聽的人,捧的人越來越少了。


    以前大家食不果腹,忍饑挨餓的時候,大家還願意聽一聽,發泄一下怨念和情緒。


    可慢慢的,大家的日子都開始好過了,


    吃飯能吃飽了,住的地方也不漏雨不漏風了,大家的生活有了希望,誰還有那個閑心去聽你在那嘰嘰歪歪的。


    再說了,


    你們這些窮酸文人嘰嘰歪歪的對象是帶他們過上好日子的國公爺,你再說兩句就會引起民憤了。


    就是那些個有識之士的儒生,也都在想辦法去民生堂聽聽課,找人引薦一下去府衙拜會使君,謀個一官半職。


    如今,


    新人新氣象,


    無論是信都府衙的崔使君,還是臨淄府衙的田使君,亦或者是晉陽府衙的華使君。


    這些人都是一方名士,單從政治清明度上,要清澈許多。


    至少,


    他們都是有著一腔抱負,也真正願意為百姓們做點實事兒的。


    按理來說,


    此番敕封大典,應該讓國公爺騎著高頭大馬從城外進來,走主街道,享受百姓們夾道歡迎,然後再由天子在宣政殿外,親自授印。


    但考慮到了國公爺在軍中,不,在整個洛陽城內的聲望太高,


    萬一情緒激動起來,直接來一手皇袍加身,這劉氏大漢也就在這樣極具戲劇化的場合下終結,


    大家的臉上,恐怕都不好看。


    就算是史官,拿到這個事兒,也不知道該如何動筆。


    所以,


    帶著兵馬遊街的環節,直接取消了。


    就讓國公爺在洛陽南城門的城樓上行檢閱之禮,國公爺自己本來也覺得沒必要整的太高調,所以對這樣的安排也就應了下來。


    張昊站在牆垛旁,看著城外的將士,揮手示意。


    一時間,


    山唿海嘯般的歡唿聲此起彼伏。


    得虧是各部將校也在裏麵,可以約束一下秩序,也得虧周倉策馬在前,將場子給看住了。


    否則真可能會有哪個愣頭青,高唿一聲萬歲,屆時一帶十,十帶百的,將氣氛給頂上去。


    到時候,又會引來不少閑言碎語,讓本就沒啥顏麵的朝廷,天子,更加難堪。


    隨著歡唿聲的響起,


    城樓上的號手開始吹響了號聲。


    “嗚嗚嗚嗚嗚!!!!”


    緊接著,又是一通鼓聲。


    “咚咚咚!!!”


    這支萬人守軍,可都是上過戰場的老卒,在聽到鼓號聲後,


    馬上開始整肅起來。


    這時,


    宗正劉艾,托舉著公爵印信,快步走來。


    他代表的,是天子。


    可當身材矮小的劉艾行走在黑甲衛的身前時,他就像一隻弱小無助的鵪鶉;


    其額頭上,也有著肉眼可見的汗珠。


    畢竟,軍威如此,常年在朝堂的劉宗正,哪裏見過這等世麵。


    若不是代表著天子,代表著朝廷顏麵,他的腿肚子都差點轉筋了。


    好不容易來到晉國公的麵前,


    雙手舉起手裏的托盤,


    朗聲喊道:


    “大漢丞相,武平侯爺張昊,上前聽宣!”


    言罷,


    張昊看著劉艾,沒有說話,也沒有上前的動作,就這麽站在那裏。


    劉艾不由一怔,


    但很快,


    他就不受控製的,且鬼使神差的主動上前,


    將托盤舉在張昊的麵前,


    然後,


    朗聲道:


    “請晉國公接印!”


    本來還想按照章程走的劉艾,在這一刻,索性也懶得去走那繁瑣的章程了,趕緊交接印信完事兒得了。


    這壓力,誰愛受誰受,反正我是不想受了。


    張昊眉頭一挑,顯然也是沒有想到這劉艾竟會如此。


    不過,


    張昊也不是一個拘於禮數之人,雙手拿起印信,麵朝皇宮的方向,朗聲高唿道:


    “謝天子!”


    拜完天子後,


    張昊轉而麵朝城外的將士,


    在無數道炙熱和崇敬的目光中,


    晉國公張昊,舉起手裏的印信,似炫耀,也似在告訴眾人,


    這晉國公的爵位,他張昊,接下了。


    也就在這一時刻,


    城外的將士,城牆上的甲士,城內城外的百姓們,成片成片如同人浪打過去一般通通跪伏下來,


    高聲齊唿道:


    “參見晉國公!”


    “參見晉國公!”


    “參見晉國公!”


    一陣陣呐喊,一開始,磅礴中還帶著一些雜亂和參差不齊,但慢慢的,大家也都找到了節奏,逐漸匯聚成一個音律。


    一時間,


    磅礴之氣勢,衝破雲霄,振聾發聵。


    一旁的還未來得及下城樓的宗正劉艾,不禁膝蓋一軟,要不是身旁還有內侍官上前攙扶著,恐怕他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出洋相了。


    不過,


    也不怪這位宗正心裏發怵,如今這朝局,像他們這種宗室成員,哪一個不過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先是幾年前的董卓,禍亂朝綱,淫亂後宮,廢一個皇帝,也就一句話的事兒;


    走了董卓,又來個張昊。


    誰知道哪天人家就將這天下從劉氏的手裏奪去,而他們這些宗室成員,所麵臨的也就是一根白綾或者一杯鳩酒。


    何況,


    這下方唿喊的,


    可不隻是一兩萬的將士,


    最可怕的,還是城裏城外的百姓。


    民心所向,


    這才是讓劉艾心裏發慌的原因。


    ……


    “仲達,別愣著了,咱們得趕緊進城。”


    司馬朗拽了拽司馬懿的衣袖,催促道。


    司馬懿並沒有理會兄長的催促,而是仰著頭,看向那城樓上,耀武揚威的晉國公。


    早在信都拜胡昭為師時,他就聽胡昭說起過張昊這個人,


    在胡昭的嘴裏,張昊是一個極為複雜的人,喜怒無常,對其的評價更是褒貶不一。


    也因此,


    司馬懿對張昊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胡昭執教民生堂多年,司馬懿也曾作為旁聽生在民生堂內聽過幾堂課,


    對此,


    司馬懿對張昊這個創辦人,更加的好奇了。


    這次來洛陽,主要也是因為自己的兄長司馬朗得胡昭和沮授引薦,來洛陽希望謀得一官半職,司馬懿也就跟著過來了。


    兩人恰巧,趕上了張昊的敕封大典。


    司馬懿索性將雙手插於袖袍中,悠悠道:


    “兄長,城門口早就戒嚴了,咱們現在可進不了城。”


    說著,


    司馬懿看了看司馬朗,


    道:


    “兄長與其在朝中謀官,還不如去拜會現在的晉國公,聽聞晉國公知人善任,熱衷於招攬名士賢達,興許兄長能得其賞識呢。”


    司馬朗眉頭微皺。


    其實司馬懿的話,他早就考慮過了。


    但對於司馬家這樣廣受皇恩的士族,若投效在晉國公麾下,傳揚出去,難免讓人閑言碎語。


    畢竟司馬家傳承數百年,祖上司馬卬隨項羽滅秦,受封殷王,建都河內,


    高祖皇帝創建大漢時,司馬家便世代居住在河內郡。


    在漢安帝時,司馬鈞便是當時的征西將軍,後來的幾代人也都吃著皇糧,也算是世受皇恩了。


    晉國公張昊雖然堪稱一代豪雄,但其出身,卻不怎麽上得了台麵,


    況且其如何一步一步走到如今這個位置,恐怕都得歸功於挾天子以令諸侯。


    要說起來,


    哪怕張昊已經被敕封為國公,在司馬家看來,也不過隻是小人得誌的曇花一現罷了,他們是絕不會彎下腰,降低身份與張昊這樣的人為伍的。


    “仲達,你要記住,咱們司馬家,是絕不會與張昊這樣的人為伍的。”


    司馬懿搖了搖頭,淡然道:


    “也許,這會是司馬家的一次機會。”


    “機會?什麽機會?”


    司馬懿沒有直接迴答兄長的話,而是喃喃自語道:


    “這世上,最讓人迷醉瘋狂的,不是那些典故裏的英雄事跡,而是在那些英雄事跡中,看見了和自己相同的影子。”


    也正是如此,


    為什麽其他諸侯,能文能武,上陣殺敵,衝鋒在前,與將士們同食,與將士們同寢,在受到天子敕封時,也沒有讓下麵的人這般興奮和激動。


    一是因為這些諸侯骨子裏就和他們這些黔首不一樣。


    二是因為這些諸侯都是士族子弟,就算背後沒有士族,其本人的身份也都是尋常百姓接觸不到的。


    總的來說,


    這兩個原因都差不多,說白了,就是大家的命,不一樣。


    你是士族子弟,官宦子弟,一入行伍,要麽就是個軍校,要麽就是主公。


    將士們在下麵挨餓受凍的時候,你在屋子裏錦衣玉食。


    大家在前麵用命拚殺,你在後麵享受勝利的果實,仗打勝了,那是你的勝利,跟咱們大家有什麽關係呢?


    因軍功擢升的,也就那麽極少數的幾個人,而且這幾個人中又有多少是從底層一步一步刀口舔血爬上來的,


    到頭來,還不都是便宜那些關係戶。


    但張昊,當初的黃巾少主,張使君,後麵的張侯爺,現在的國公爺。


    說白了,


    人家卻是以賊匪之身,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人家身邊的將領,大部分,也都是賊匪,黔首出身。


    說到底,隻要你肯在戰場上拚殺,你就有出頭之日,就算你什麽都不是,隻要你能在講武堂中認真學習,出來以後,也能給你包個分配。


    如此,


    對於寒門子弟,對於黔首百姓來說,


    要想走國公爺的路子,一步一步的上位,是有途徑的。


    一個是在戰場上立功,一個是進入講武堂或者講武營學習和深造,也就是說,隻要你努力,就有機會上位。


    不僅如此,


    張昊一路走來,可沒有忘記那些跟隨他南征北戰,東征西討的弟兄們。


    盡管張昊並沒有身先士卒,並沒有與他們同食同寢,


    但是,


    張昊把大家的福利安排得很好啊。


    首先就是將士們的家裏,有地種,有衣穿,讓將士們沒有後顧之憂,也讓將士們明白,他們在戰場上拚命,為的不僅僅隻是他們的張侯爺,更是為了他們的家人。


    你們家裏的地是誰分的?


    張侯爺,


    你們家裏的救濟糧是誰給的?


    張侯爺,


    你們家裏沒有屋子,誰給蓋的?


    張侯爺。


    所以,張侯爺的勝利,就是他們的勝利。


    說句時髦點的話,就是利益共同體,再說句前衛的話,那就是:


    ‘我,代表的就是人民的利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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