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財,身外物爾!”


    站在“曙光”號甲板上,楚凡無所謂的揮揮手,對滿甲板急得跳腳的眾兄弟大聲說道。


    自打發現身後的西洋船不是紅毛鬼,而是福建佬的以後,楚凡幾乎立刻就決定拿錢買命。


    根據葛驃的描述,楚凡知道福建佬秉承的是“殺人不過頭點地”、“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的原則;而目前的局麵,已經到了必須選擇要錢還是要命的最後關頭了。


    要錢,命和錢都沒有了;要命,無非相當於迴到剛剛從登州出發時的情形:命在、船在、貨在——楚凡有九成九的把握,在福建佬的眼中,那些加料卷煙值不了幾個錢,會給自己留下的。


    可他想得通透,其他人可就未必想得通透了。


    尤其是那些船上的夥計,甚至包括護衛隊在內,大都善財難舍。這也難怪,人本來就是這樣,一直沒錢一直窮沒人會多想什麽,一旦發了筆橫財,從窮光蛋一下變身土財主後,心態就會發生巨大的變化,再聰明的人也會看不清形勢,做出愚蠢的選擇。


    比如為了保住那些寶貝,有人就提出可以把淡水扔掉、食物扔掉,甚至有人提出把卷煙也扔掉!


    就為了換取那一點點速度,就為了那一絲逃脫的僥幸,就為了那個難以割舍的財主夢!


    所幸楚凡很清醒,他很明確的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把加料香煙運到日本,賺取至少5萬兩白銀!


    更加關鍵的是,通過這第一次卷煙貿易,打開一扇金燦燦的大門,讓倭國的白銀源源不斷地流入自己的口袋!


    至於那些金珠寶貝不過是意外之喜罷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有什麽大不了的?


    福建佬喜歡,送給他們就是,搞不好還能從雄霸東海的他們手中換取未來幾年海上的平安,這買賣,其實挺合算。


    楚凡說完那句話後,張小乙囁嚅著還想再說什麽——這家夥是所有人裏麵最不舍的一個,扔掉卷煙的餿主意就是他出的。


    “公子……”


    他剛開口就被楚凡打斷了,一把扯著他走到木擋板跟前,指著半個船身已經和“曙光”號平齊,正在緩緩拉起炮窗,露出黑洞洞炮口的西洋船高聲道。


    “你自己看看,咱們還有其他路可選嗎?……對方已經開了十來炮警告咱們了,要是再舍不得哪點身外之物,老子敢肯定,一次齊射就能把咱們這船撕成碎片!……命都沒了,有錢也沒地方花!”


    說著說著,楚凡火氣上來了,青筋畢露地朝眾人吼道,“就這麽點兒破爛玩意兒就打瞎你們的眼啦?……有點兒出息行不行?老子不怕告訴你們,咱那卷煙到了倭國得搶著買!到時候你們抱銀子都要抱到手軟!”


    眼見善財難舍的幾個人情緒終於平複了些,而以劉仲文為首的護衛隊卻仍在為投降這事兒耿耿於懷,所以楚凡又換了種口氣,“兄弟們!你們都是我楚凡一手一腳帶出來的,就跟我楚凡的親兄弟一般,我是真心不忍看著任何一個人有什麽閃失!……老子也是站著撒尿的,但凡有路可走,龜孫王八蛋才會選擇低頭求饒!……可咱們確實沒有還手之力,隻能忍!……韓信還有胯下之辱呢,咱們今天花點錢買路真算不上什麽大事兒……大不了日後等咱們財雄勢大了,狠揍這幫福建佬幾頓,不就找迴場子了?”


    他掏心掏肺這番話終於讓劉仲文默默地低下了頭,而此時西洋船已經快與“曙光”號齊頭並進了,隔著百多步遠,唿嘯的海風中傳來了帶著閩音的福建官話的唿喝聲:


    “落帆!否則開炮!”


    楚凡仰頭凝望望亭裏的葛驃,後者沮喪地搖搖頭,長歎一口氣後大聲道,“落帆!落錨!”


    隨著眾人無精打采的操作,主帆副帆翼帆紛紛落下,巨大的石錨也緩緩降入水中,最後“曙光”號猛地一頓,緩緩地停了下來。


    那西洋船甲板上也是一陣忙亂,調整著各色軟帆減速,從“曙光”號船頭兜了個大圈子後,這才從另一側緩緩靠了上來。


    楚凡此刻已是心靜如水,不由得仔細打量起這艘和自己糾纏了一天一夜的西洋船來。


    這是條典型的歐洲遠洋帆船,船身高出“曙光”號好大一截,就整個體量而言,差不多有“曙光”號三個這麽大;船頭支出一根長長的桅杆,上麵掛著麵長方形的軟帆;船頭、船中央和船尾各有一根高大的桅杆,尤以中央的主桅最高,分成了兩截,正中央還有個木頭籃子望台;船頭比較低矮,而船尾高高聳起,楚凡數了數,總共有三層艙室;西洋船的甲板也有兩層,最上麵的甲板上,一溜兒擺開了十二門炮,而下層甲板才和“曙光”號的甲板差不多高,一共十個炮窗,此刻全都打開了,黑洞洞的炮口看人讓人發怵。


    標準的風帆戰列艦呀!


    就在楚凡心中感歎的時候,西洋船上飛出若幹飛爪,“砰砰砰”地牢牢抓住“曙光”號的木擋板,很快,兩塊長長的踏板就架在了相隔不過丈餘的兩船之間,一個身材高大,帥氣的臉上帶著冷酷表情的年輕人氣勢洶洶地衝上了“曙光”號,他身後十來個人手裏全端著上了弦的強弩。


    “所有人全部上甲板!武器全部扔下!靠右舷蹲下!”年輕人一上來便仰著下巴不可一世地高聲下令。


    楚凡負手站在甲板正中央,葛驃早下了望亭,此刻和劉仲文一起站在他側後方,兩人對於年輕人的做派極為反感,但麵對寒光閃閃的弩箭卻不得不低頭,楚凡迴頭示意眾人照辦,眾人這才陸陸續續扔下手中武器,走到了右舷邊上。


    “這位好漢,在下登州楚凡……”楚凡拱手作禮道,可話剛出口便被他粗暴的打斷了。


    “我管你什麽狗屁登州,且等著!我們大當家的馬上就到!”


    楚凡臉上怒氣一閃而過,卻很快恢複了波瀾不驚的表情——他知道現在不是逞強慪氣的時候。不過他身後的劉仲文氣得直咬牙,手裏拳頭都快攥出水來了。


    很快,年輕人口中的大當家也上了船,這個身形瘦削的中年男人離著老遠剛問了楚凡幾句話,就聽西洋船上傳來一聲喊,“大姑來啦!”


    大當家頓時住了口,側身做恭謹迎候狀。


    大姑?難不成是這大當家的長輩?楚凡心中嘀咕道,好奇地望向了踏板。


    隨著一抹亮麗的翠綠色出現,楚凡的心不爭氣的狂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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