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過後,豬一般的驛丞那張肥碩的臉上,立刻顯現出了五個清晰的指印。


    豬驛丞被這府尊大人突如其來的暴怒一下嚇懵了,這前麵都還好好的,怎麽說翻臉就翻臉了?


    眼前一花,卻是王廷試把剛剛看完的信連皮兒帶瓤兒扔到了自己臉上,耳邊立馬響起了府尊大人的怒喝。


    “滾!給我滾出去!”


    屁滾尿流地“滾”出二堂時,豬驛丞還沒忘了拿桌上木盒裝著的鳥銃。


    對,正是這怪模怪樣的鳥銃讓自己起了巴結之心。


    同在登州官場,驛丞對府尊大人和楚家的瓜葛當然有所耳聞,也聽說了府尊大人這次在楚家身上栽了跟頭——至於為什麽楚凡還能在登州晃來晃去就不是他能與聞的了。


    不過以他的揣摩,府尊大人必然是恨透了楚家才對,所以當今天在點檢驛遞,發現有人往楚家送這把鳥銃時,他心中便樂開了花——多好一個巴結府尊大人的機會呀!


    所以他一刻都沒停留,抱著木盒屁顛屁顛就來了府衙,混沒留意那木盒裏還有封信。


    對啦,府尊大人就是在看了這封信後發的脾氣。


    怔忪地站在二堂門外好一會兒,豬驛丞這才反應了過來,趕緊拿起已經被拆開的信讀了一遍。


    信是一個叫孫元化的人寫給楚凡的,大概意思就是說根據楚凡的設想打製了這支鳥銃,現在通過驛遞交給楚凡看看,還有什麽要修改的地方沒有。


    豬驛丞越看眼睛瞪得越大,這孫元化是什麽人他雖然不知道,但能夠試製鳥銃的人,必定是朝中大臣,怪不得府尊大人會這般光火。


    自己當初要是多長點兒心,看看這封信的話,就不會那麽猴急的來府衙,白挨了一巴掌!


    他正懊喪呢,就看到賬房的陳師爺急匆匆而來,看到他後稍一拱手致意便進了二堂。


    平日裏他和這陳師爺還算有點兒交情,現在吃了癟,急需有個人替自己在府尊麵前轉圜轉圜,他便把希望寄托在陳師爺身上了,是以伸長了脖子細聽二堂內的動靜。


    “……真是徐侍郎的關門弟子……他家的宅子……先放放吧……但也要敲打敲打……”二堂內傳來的隻言片語讓豬驛丞越發摸不著頭腦。


    好半晌,陳師爺才施施然而出,嘴角微微上翹,一臉的喜色。


    豬驛丞趕緊上前拱手作揖,“陳師爺請了……”


    不曾想陳師爺一見他便黑了臉,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豬驛丞一下凝固在了那裏——自己今天是招誰惹誰啦?怎麽誰都沒個好臉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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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凡看到夏國柱孤身一人到來時,很是意外。


    照他想來,葛驃說柱子是他朋友的兒子,那麽即便有什麽緣由讓葛驃不願見柱子,再怎麽也該是倆人一塊迴來。


    所以當柱子進了打穀場後,楚凡第一句話就是問葛驃,“葛叔呢,怎麽沒跟你一塊兒迴來?”


    夏國柱低頭把臉別到一邊,甕聲甕氣地說道,“公子,俺對不住你,俺把葛驃揍了一頓。”


    楚凡大驚,“怎麽迴事兒?”


    夏國柱目光閃爍地迴答道,“是他……他……嗐!公子你別問了。”說完他似乎怕楚凡追問似的,搶先繼續道,“公子,你讓俺找船上的夥計,已經找齊了,俺就來問問,啥時候開工?”


    楚凡還在想葛驃的事兒呢,順口迴了句,“明天吧,明天把他們都叫到這兒來。”


    說完他才迴過神來,看夏國柱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估計在他這兒是問不出什麽了,也罷,等會兒到葛驃屋裏看看傷成什麽樣,幹脆問他去吧。


    葛驃的屋裏,老船長此刻腦袋已經腫成了豬頭,默默躺在床上,把剛進門的楚凡嚇了一跳,看到老頭兒掙紮著要爬起來,他趕緊上前按住,把帶來的金瘡藥放在桌上後,這才拐彎抹角地問起緣由來。


    葛驃把自己和夏家父子的恩怨糾葛一股腦和盤托出後,歎了口氣道,


    “公子,不瞞你說,俺這幾年飯吃不香覺睡不好,都是這事兒鬧得……這樣也好!俺也想開了,不管柱子要怎麽收拾俺,俺都認了……總比老堵在心裏好,憋屈得慌!”


    當逃兵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不過楚凡感覺葛驃平時挺狠辣的,怎麽看怎麽不像個逃兵。


    “俺這性子,就是這事兒以後才改的,”葛驃盯著空落落的屋頂,陷入了迴憶之中,“把總沒了,俺們就不敢再迴寧遠了……十來號兄弟,都指望著俺呢……少爺,不瞞您說,俺們沒法子,隻得幹那沒本錢的買賣……遼海中幹這行的太多了,俺們才幹了兩票就讓人給盯上了……就在朝鮮邊上,被一夥兒朝鮮海盜給堵在了島上……這幫孫子手黑,上了島見人就殺……兄弟們被衝散了,跑著跑著就剩俺一人了……棒子追得緊,沒法子,俺抱了塊木頭跳了海……海上漂了兩天,要不是遇到老爺,俺葛驃鐵定交代在海裏了。”


    說完葛驃閉上了眼,兩滴渾濁的老淚無聲滑落,口裏喃喃地念叨道,“老爺是個好人呐,也不問俺怎麽來的,就讓俺跟在身邊了……其實俺知道,他心裏明鏡似的……可這狗*日的老天沒眼呀,怎麽就讓老爺……唉!”


    一番話說得楚凡心裏沉重,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隻得拍了拍葛驃的手背道,“葛叔,別想太多了,好好養著,我還指著你開船呢。”


    葛驃睜開眼想說點兒什麽,卻牽動了傷口,劇烈的咳嗽起來。


    楚凡又叮囑了幾句要按時吃藥,爭取早日康複的話,這才起身出門迴家。


    仰望著滿天星鬥,楚凡不禁歎了口氣。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自己這才剛剛開始著手搭建未來的班子,就陷入了恩怨糾葛之中。


    得想個什麽法子,讓葛驃和柱子把這段恩怨化解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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