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原作者的對手戲裏, 受的表現有了微妙的變化。

    從麵對陌生醫生時的故作矜持, 到交流逐漸深入後顯露出的頹唐,再到靈光一現時的震驚……這種種情緒層次分明, 卻不再隻是晦澀地收斂在他的眉眼間,而是從整個人的姿態、語氣、表情中,坦誠而無畏地展現了出來。

    與其說是換了戲路, 不如說是變了氣場。

    這種轉變如此細致而自然, 甚至連導演都還沒反應過來。隻有與他直接對戲的作者,在cut之後似懂非懂地誇了一句:“我收迴前言,你的表演很有感染力, 是我之前的眼光太不專業了。”

    受沒有解釋, 笑而不語。

    他全部的精力都用來將攻的氣場留在周身了。

    劇組原本覺得這場戲這場變數, 特意留出了大半日的拍攝時間。沒想到作者的中文台詞背得很溜,而受更是超常發揮。兩條之後, 導演就挑不出毛病了。

    今天的拍攝提前完成, 但按照攻的吩咐,劇組進度能搶則搶。導演不好意思燒著錢偷懶, 便讓人去問影後能不能拍下一場——她完成跟受的對手戲後尚未離開,還在拖車裏休息。

    受:“導演, 我有個請求。上一場的吵架戲,能不能重拍一次?”

    導演:“為什麽?”

    受:“因為男女主角的爭執是全片的一個情緒爆發點,是最需要張力的地方……”

    導演:“這我知道, 我是問你為什麽想重來。覺得沒演好嗎?”

    影後也走了過來。

    受對著影後心中忐忑。他希望能在這個點上給出最完美的表演, 又不希望她誤會自己找理由搶戲。

    他隻能懇求地望著影後:“信我這一迴, 這場戲很重要,我能用更好的方式跟你打配合。”

    影後若有所覺地看著受。

    受以前似乎不是這麽說話的。

    這種開誠布公的措辭、占據主導的自我定位,是誰的風格呢?

    影後答應了重拍。

    這一迴,受忘記了麵對原作者的緊張,也忘記了拚命跟上影後步調的窘迫。他甚至真正做到了忘記已有的套路,將自己當成了一張白紙。

    受想象著攻會怎麽跟人爭執。

    起初壓低聲線,越是生氣,就越是麵色平靜……

    而後,情緒漸漸被女主挑動、攪亂,再也拚不迴好整以暇的樣子,嗓門幾度提高又強行收迴,像一隻低吼的公獅……

    但在最後,當女主將女兒之死怪罪到男主身上時,受連攻也忘記了。

    一瞬間充斥了視野的,是養子躺在停屍房的景象。

    受的情緒忽然垮了,四肢發冷地坐在原地,直到耳邊傳來一聲驚喜的“cut”。

    影後:“確實不錯。”

    受收迴心神,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影後在誇自己。

    影後:“這才是你該有的水平。”

    受苦笑:“對不起,拖了這麽久後腿。”

    影後:“別這樣想。我能感覺到你一直在嚐試。你善待作品,作品也會善待你的。”

    當晚,受終於迴了一次家。官方理由是第二天要去外地錄製一個節目,必須收拾行李。實際理由是想見攻一麵。

    攻這天也特地沒加班,早早地迴了家等著受。

    久違地共進晚餐時,他才發現受一臉倦容。

    攻:“拍得很辛苦嗎?”

    受:“……”

    有那麽一瞬間,受幾乎就要說出這片子有多難拍,自己連軸轉有多狼狽。他知道如果自己訴苦,攻一定會理解,會取消其他通告,會放慢拍攝進度讓自己好好調整。

    受:“也沒有,跟以前差不多吧。”

    現在不是訴苦的時候。他知道攻也很忙,而攻的忙碌大半是為了幫自己善後。與其繼續等待著對方的保護,不如拿出自己的本事去保護對方。

    攻將信將疑地看著受。

    受打了個哈欠,笑道:“說來你不信,我發現男主角這個人有點像你。”

    攻:“那你其實是在演我?”

    受:“算是吧,就近取材。”

    攻笑了:“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受:“多半要讓你失望了,因為再怎麽演,也比不上本尊的十分之一啊。”

    攻:“……”

    攻這顆萬花叢中過的鋼鐵心髒居然也漏跳了一拍:“怎麽突然這麽……不含蓄?”

    受笑眯眯:“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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