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二。

    這一天是陳寧等待的一天,同樣也是岑真等待的一天。

    貢院會在這一天公布州試的榜單。

    無數學子自州試後至今天,每每到了晚上都睡不好覺,可以說是備受煎熬。

    要知道,相對於苦讀和考試來說,等待成績的日子才最是難過。

    州試剛結束的時候,岑真便是這幅樣子。

    天天盼著貢院放榜。

    在家裏是一刻也坐不住。

    因為住在沈家陳寧也不收他的錢,所以岑真閑來無事會去劇院幫忙,自己也心安一些。

    可是這考完試等待成績這些日子,他連劇院那邊都不去了。

    每天都要往貢院那邊跑一趟。

    他就算心中明知道不可能提前放榜,可就是忍不住去看一看。

    十年寒窗苦讀,等的可不就是這一日嗎。

    考過了州試,在吳國就算是成了舉人。

    舉人,即使是混的再次,那也是高平常百姓一等了,怎麽說也混個地方的學官當當,便算是入了宦海。

    本來,這貢院一日不放榜,岑真這心啊,就一天不得安寧。

    可是現在不同了,陳寧把他給救了。

    陳寧躺在自己的搖椅上曬著太陽,耳邊不時響起稀裏嘩啦的聲音,偶爾還傳來“八萬”、“九筒”之類的唿喝聲。

    沈府的這幾人,現在是沉迷麻將不可自拔。

    這兩天,不說別的,陳寧光是抽台費都抽能有小五兩銀子了。

    岑真這窮酸秀才,愣是從幾近身無分文硬了能有將近十兩銀子了,蔓兒也是贏了不說。

    陳寧在一邊也樂的開心,不單單是他自己掙錢,他看沈青梅輸錢,心裏也舒坦。

    屁股都跟著一起舒坦。

    而且除了最開始的麻將四人組,連老乞丐都抱著酒瓶子在一邊上看賣單。

    陳寧抬了抬眼皮,對岑真喊道,“岑真,你真不去貢院看看了?”

    岑真正眉頭緊鎖的將一張牌摸在手中,也不拿起來看,大拇指在牌麵上用力的摸了幾下。

    而後一臉晦氣的將牌打在了桌麵上,“唉,八條。”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儼然和陳寧後世樓下那天天牌不離手的大媽一個樣子。

    完事之後,他才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對陳寧甩出一句,“不去了,人肯定少不了,何必去和他們擠來擠去,如果過了的話會有人來報喜的。”

    吳國,過了州試後,會有衙役來家門報喜。

    岑真參加考試的時候人已經在沈府,留的便是沈府的地址,自然不怕衙役找不到。

    如果沒消息,那便是沒中。

    不過看岑真這幅樣子,好像已經把中不中放在一邊了。

    “糊了!”

    蔓兒高興的一拍手,將麵前的牌一推倒,岑真遺憾的搖頭道,“分心了分心了,這八條不應該打啊。”

    陳寧一聽。

    岑真都不急,他急個什麽勁啊,自己想要的消息稍後在打聽吧。

    想著,他直接打開了一把折扇蓋在自己的臉上,眯著眼睡著了。

    ……

    貢院上午放榜,等到衙役報喜,要過了午時。

    岑真說的一點也沒錯。

    這一大早,還沒等放榜呢,貢院的門牆外便已經被圍得水泄不通。

    學子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討論著心中的想法。

    內容也就和陳寧後世那些學生考完試沒什麽兩樣。

    “楊兄,你考的怎麽樣啊?”

    “有禮了張兄,我答得還行。”

    這楊兄的狀態,一聽應該就是上等生的水平,不是考的特別好,但是也不賴。

    “誒?孟兄!孟兄這一次一定是頭榜頭名啊。”

    “郝兄,這是哪裏話,這一次考的不好啊,那策論我感覺我答的有些文不對題。”

    看見沒,這孟兄是誰?

    孟適之!

    前滄州城第一次才子,現在跟著勤王的人。

    說自己考的不好!

    這就是頂尖小學子的水平,嘴上說不行,靠起來卻賊猛。

    “豐兄這次考的如何啊?”

    說是豐兄,其實已經可以當豐爺了,山羊胡子留了好長,看樣子沒有六十也有五十了。

    這豐兄甩了甩腦子。

    “這一次的考題正是我擅長的,我感覺沒有一道錯的。”

    典型的差生。

    考前不知愁滋味,考後感覺全都對。

    ……

    說來也巧,正趕上今日放榜,卻不知道怎麽迴事,按理說應該慢慢轉涼的天氣,高高的日頭卻掛在天上。

    岑真今日沒去,確實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在嘈雜的議論聲中,貢院的大門緩慢的打開,一隊衙役從內扛著木梯子走了出來。

    “放榜了!”

    “快,我們上前去看,貢院放榜了!”

    “能看到嗎?能看到嗎?有沒有我的名字?”

    “擠什麽擠啊,還沒貼呢。”

    人頭攢動,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靠近梯子,更別說接近榜單了。

    衙役們有條不紊地將榜單貼在了牆上。

    人群中頓時響起了一陣又一陣的高唿。

    “孟適之!”

    “孟適之是解元。”

    “我早就說,孟公子的才學在滄州一定是首屈一指的。”

    “那個陳寧呢?不是說滄州第一才子,怎麽都沒有上榜。”

    “嗬嗬,詩詞寫的好不一定說明能夠通過州試。”

    “就是,詩詞寫的再好有什麽用,以後我等便是舉人,在我們麵前還不是要低上一頭。”

    “。。。”

    榜單最上麵第一層隻有一個名字,便是孟適之。

    一時間他的身邊圍滿了人,不是對他奉承,便是和他道喜的。

    孟適之麵帶微笑的迴應著眾人,偶爾聽到人群中有人提起陳寧的名字,卻也不在意的搖了搖頭。

    和其他人不一樣,這些天通過羅伊的調查,他是知道陳寧沒有參加滄州城的州試,所以榜上才沒有他的名字。

    他也知道陳寧錯過了潁州的州試。

    他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一個勤王身邊的人,滄州城的解元。

    陳寧呢?一介平民。

    自己和陳寧比較,那是墮了自己的身份。

    詩詞寫的再好又能如何,我騰飛後,你還不隻是在地上渺小的螻蟻。

    孟適之的笑漸漸得意,享受著耳邊的恭維,受用極了。

    ……

    午時已過。

    滄州城各個街道不時有衙役騎著快馬穿梭而過。

    “籲!”

    一匹馬停在了沈府門前,一個衙役拉住韁繩翻身下馬,來到守門的小廝麵前,問道,“岑真可是住在此處?”

    ......

    “小姐,姑爺!”

    小廝從外麵喊著跑進了院中。

    岑真皺著眉頭從牌堆上摸起一張牌,而後眉頭展開,一把將手中的牌拍在桌子上,哈哈大笑道,“我糊了!”

    正巧小廝衝進院中,臉上滿是喜色,唿哧帶喘的喊道,“岑公子,你糊了!啊呸,不是,你中了,你中舉了!”

    岑真看了看自己的牌,又看了看小廝,一會兒笑一會不笑的,嘿嘿說道,“我,我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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