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她突然出手一記黑虎掏心,抓向龍寂樾胸口。船身狹窄,他二人又坐得近,相距不過數尺,這一抓即便不能得手,也定會進入纏鬥。


    但怪事發生了,讓崔黛羽萬萬沒想到的是,龍寂樾好像動也沒動,但自己的手確實落空了。


    ——她已經想好,倘若龍寂樾抓住自己的手腕,她就立刻用左手去削他脖頸,若龍寂樾揮手將自己格開,那自己便就勢欺身去攻他側路。


    總之,他總不能上來就是一掌,仗著內力把自己打傷吧?隻要他不還手,自己就有辦法糾纏一陣,說不定還能抓住一個空隙,將他小小製服一下。


    想到這樣的貼身搏鬥,還有一點臉紅心跳。


    但是她沒碰到龍寂樾,龍寂樾也沒來碰她。


    就在這狹小的船艙裏,任她抓也好,踢也好,總是碰不到他。


    他就好像一個幻影,每當她以為要抓住了,他就以一個極小的移動,四兩撥千斤地躲開了。


    明明沒怎麽動,卻又像瞬間隔開了很遠,讓她應變而去的後招、再後招,都一樣碰不到。


    小船劇烈地搖晃著,船尾的小廝嚇得忍不住驚唿,恨不得把槳扔了,跳水逃跑。


    龍寂樾一麵躲,一麵笑道:“你慢一點。”


    “那你別躲呀!”崔黛羽叫道,額頭上都已經忙出了汗,氣得想跺腳。


    “好。”龍寂樾突然淡淡說道,然後一動不動,任由崔黛羽撲過來。


    下一刻,他一把扼住崔黛羽的咽喉,將她按在船舷上,俯身冷冷看著她。


    崔黛羽想驚叫,但喉嚨發不出聲音,她感到一陣窒息,同時看見一雙冰冷的眼睛,泛著淩厲的殺意。


    她的臉色從憋得通紅,到發紫發青,手腳亂踢亂抓,龍寂樾都沒有鬆手。


    小廝嚇得大叫:“你...你好大的膽子...殺人了!救命呀!”跳進湖裏拚命遊走。


    岸上有拉弓搭箭的聲音,但此刻小船已行至湖中央,距四麵水岸都很遠。少頃,已經有人潛下了水。


    就在崔黛羽快要昏厥的時候,龍寂樾鬆開了手,淡淡坐迴原位。


    崔黛羽大口喘息,然後滑落蜷縮在地上,劇烈咳嗽,直咳得滿臉是淚。


    龍寂樾輕輕拉過她的手腕,沿手少陰心經度入內力,崔黛羽唿吸漸漸平順了,脖子上的紅痕也淡了不少。


    她爬起來,有些惱怒,但更多的是害怕,問道:“你想幹什麽?”


    “沒什麽。”龍寂樾淡淡地道,“隻是想讓縣主知道,在下是什麽樣的人。”


    他朝水麵瞥了一眼,冷冷道:“水下的兄弟,三思,縣主的安危隻在我一念之間。”


    四周水麵波動,過了一陣,又恢複平靜,隻是不遠不近地暗暗跟隨。


    崔黛羽許久沒說話,一直認真地看著龍寂樾,不知在想些什麽。又過了好一會兒,忽然撫摸著脖子,說道:“我明白了...你是想嚇退我。”


    龍寂樾沒說話。


    “你怕什麽?...怕我纏著你麽?”崔黛羽眼泛淚光,“你甚至都不願意用話語來拒絕我,而是直接動手,讓我懼怕你、憎惡你...我就這麽讓你討厭,讓你避之不及?”


    龍寂樾轉向一邊,沒有看她:“我非良人,縣主一時興起也就罷了,若是起了心思,大可不必。縣主幫了在下一個大忙,我心裏感激,所以...這樣最好。”


    “我幫了你一個大忙?”崔黛羽詫異,“什麽忙?我怎麽不知道?”


    “你...圓了我一個夢。”龍寂樾眼望湖麵,望向那一片桃林。然後抬手一揮,掌風擊向水麵,小船開始加速,他淡淡一笑:“迴去吧,到此為止,不要再來找我了。”


    上岸以後,崔黛羽擊掌,所有暗衛現身,還有那個跳船逃命的小廝,她明令眾人不準將今日船上發生的事告知侯爺。


    崔黛羽當然曉得,消息應該早就送到書房了,但當時小船離岸甚遠,岸上樹林裏的人看不真切,匯報也隻會是個大概,自己便有很多轉圜餘地。


    她照舊把龍寂樾送迴西廂,然後直接去了書房。


    崔放先在門口攔住了她,上上下下仔細察看了一遍,確認崔黛羽毫發無傷,方舒一口氣,怒道:“胡鬧!”


    崔黛羽知道他是在罵龍寂樾,咧嘴一笑,撒嬌著說道:“五叔消消氣,消消氣,我們鬧著玩兒的,他沒傷著我...再說了,有爹爹在,有五叔在,他怎麽敢呢?”


    “諒他也不敢!”崔放重重“哼”了一聲,放崔黛羽進去了,又把書房門關上,自己守在門口。


    書房裏的熏香掩蓋著藥氣,陽春三月仍然燒著炭籠,蒸得屋裏熱騰騰的。永璋侯難得沒有裹著毛皮毯子,許是剛服過藥,臉上泛著潮紅,有一種病態的精神。


    崔黛羽也沒有像在人前那般親昵嬌憨,而是在書案前站定了,規規矩矩叫了聲“父親”。


    永璋侯淡淡地道:“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嗯...那個...”崔黛羽眼珠滴溜轉著,尋找說詞。


    “他不是你能隨意玩弄的人。”永璋侯微微皺眉,“你以前胡鬧出來的那些事,我就不提了,但這次不一樣,切忌引火燒身。”


    “這個人我要定了。”崔黛羽抬起頭,目光精亮,露出一抹極嫵媚的笑,“從前那些人跟他一比,簡直就是泥巴,是破爛兒...父親,我隻要得了他,就把那些麵首都散了,您一直看不慣那些人,我就把他們統統趕走,隻要他一個,行不行?”


    “你養在外頭的那些人...”永璋侯疲倦地皺眉,厭惡地道:“都處理掉吧,別再讓我聽見。”


    “是,是!馬上處理幹淨,絕對不留一個活口!”崔黛羽恢複了笑嘻嘻的樣子。


    永璋侯擺弄著茶具,過了一會兒,淡淡說道:“玩一玩,也不打緊,隻是別當真。我對你的將來,自有安排。”


    崔黛羽撇嘴:“父親,我討厭那些世家子弟...”


    “這由不得你。”永璋侯冷笑,“崔氏已經到了什麽地步,你還想獨善其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道理還要我教你?”


    崔黛羽低頭不語。


    永璋侯輕歎一聲,語氣放緩:“羽兒,你生在世族大家,既享受了常人享不到的福,就該承受常人不必受的苦,天道自然,損益平衡,任誰都是逃不過的。放心,為父定會盡力為你挑選一個如意郎君。”


    “好,那你這次不許攔著我,我要——去江南!”


    “最多一年。”永璋侯淡淡地道,“我也沒有更多時間,能讓你胡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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